第11頁
“對不起,那麼晚打給你,你沒睡吧……”他想聽清她後面說的話,耳邊卻傳來弟弟撕心裂肺的哭聲。他別過頭去,看見曾樹坐在地板上,淚流滿面,母親則抱著他的肩在拼命安慰他。
“谷平,你那邊怎麼啦?”她也聽到了哭聲。
“這裡有點吵,我換個地方跟你說話……”他知道她一定是有事找他,不然是決不會從記憶深處挖出他的電話深夜打過來的,於是快步走進了自己的房間,“有什麼事嗎?”等他在書桌前坐定後,問道。
“我有事找你幫忙。”
“好。”
可能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那麼爽快,她倒猶豫了起來。
“谷平,你……能不能現在出來一下?我在B區酒吧街的火柴天堂,我有重要的事要見你。”
那家酒吧他知道,過去曾跟同事在那裡喝過啤酒,他很喜歡那裡的安靜氛圍和地道的哥倫比亞餐。真沒想到夜裡十一點,她竟會約他去那兒。
“沒問題,我馬上來。”他想,就算是外面下冰雹他也會去的,哪怕是見她一面也好。自從木錫鎮(詳見《木錫鎮》)回來後,他們還沒聯絡過。其實他很想給她打電話,但他知道,她並不十分想聽到他的聲音,所以幾次拿起電話都放下了。
“好的,我等你。”她似乎很高興。
掛上電話後,他心情好了許多。走到客廳時,看見母親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哭泣,他心裡湧出了一絲愧疚。
“曾樹呢?”他問道。
“你還問!你到底有沒有人性!他才十歲!你怎麼能這麼對他!他不過是看了你一本破漫畫罷了!曾樹說,你柜子里有一千多本一模一樣的漫畫,他只拿了一本看而已!只拿了一本!”
一本也不許拿!誰允許他隨便把指紋留在我書上的!那是我的人生,我全部的感情寄託!當然,跟你這種結婚離婚像開關燈那麼隨便的女人,說這些純粹是浪費時間!他橫了母親一眼,硬是忍住了這些話。
“想住在這裡也可以,我希望回來後,看見他那把萬能鑰匙放在那上面。”他指了指客廳的圓桌。
小林一眼就看出了谷平眼裡的失望,儘管他竭力掩飾,但還是無法掩藏看到常冒文那一瞬間印在臉上的吃驚、失望和一點點不知所措。
“嗨。”走近時,他又擠出一個她很熟悉的、有點不自然的笑容。假如有人越是朝你笑,你越是覺得他跟你有距離,那指的應該就是谷平現在的表情了。
“嗨。謝謝你能來。”她也朝他微笑。
“別客氣。”
他坐了下來,目光移向坐在她旁邊的常冒文,一隻手不經意地在桌上把玩起一個火柴盒來——那是這家酒吧標誌性的擺設。
“他是常冒文,”她忙不迭作了介紹,“他的哥哥是常豹,我想你應該聽說過。”
谷平的眼睛裡流露出那種深知內情的表情。
“常豹和他的二十二名手下今天上午在他的鄉間別墅里被謀殺了。”
小林和阿冒都沒有搭腔。
“你們認識?”過了會兒,谷平問小林。
“我們是大學同學。”阿冒答道。
谷平揚手叫了一杯飲料。
“那麼,找我有什麼事?”他的聲音裡帶著某種令她不舒服的警惕,她突然有點懷疑自己的選擇了,谷平會相信她的判斷嗎?他會幫阿冒嗎?
阿冒似乎也在懷疑她的選擇。
“我今天在家裡見過你,沒想到,信文說的朋友就是你。我真的不知道……”阿冒朝她看過來,又立刻不安地向谷平瞥了兩眼,“我……我以為,會是個法律界的人,比如律師什麼的……”他小聲對她說,“你沒說他是法醫。”
“我也不知道你哥哥那個案子他也參與了,但我找不到別人可以幫你了,如果你想為自己找回清白,就得找個專業人士,”她朝谷平望去,其實谷平到底對這件事怎麼看,她毫無把握,但是她決定試試,不管谷平有多麼不討人喜歡,但是他的分析能力和專業素質,她是完全相信的。“谷平。”她叫他。
谷平抬頭看著她。
“警方現在懷疑阿冒是那個行兇的什麼黑背魚,我相信他不是。”
“哦。”
谷平臉上的呆滯表情,讓她的信心有點受挫。他根本不相信我的話,她想。
這時阿冒插了進來。
“我不可能殺人!我今天在發高燒,哪有力氣殺人!”他輕聲怒道。
“這次謀殺不是什麼體力活。那二十一個人是被一氧化碳毒死的,你只要先擺好管子,然後借老大的名義,找理由把他們集中在那裡就行了。至於常豹和那個什麼笑面虎,都是被槍殺的。你是他們的熟人,如果你朝他們開槍,他們是不會防備的。再有,不管是砍頭還是挖心,都是在被害人死後進行的,這可以解釋為兇手怕身上濺到過多的血滴,也可以解釋為,兇手擔心自己的力氣不夠,無法制服仍然活著的被害人。至於那個電鋸,只要插上插頭,女人也能運用自如。”
谷平總是有辦法把人激怒。他的這番話,差點把阿冒氣得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