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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內里斯是多麼焦慮地關注著那個姑娘呀!在她與他之間,除了在勒瓦魯瓦的那個車庫前的親密交談之外,存在著某種拘束,而他並不試圖打破。他固執地相信,阿爾萊特對於除他之外的其他人,也保持著這種拘束;並相信她沒有像一個陷於熱戀中、婚期臨近的女人那樣自然地感到幸福。
簡直不能說,她像一個那樣的女人在瞻望未來,她將居住的梅拉馬爾公館就是她婚後的家宅。當她跟法熱羅談話的時候——公館就是他們談話的主題——他們似乎想把它整治成一項慈善事業的總部。的確,根據阿爾萊特的計劃,梅拉馬爾公館要變成“嫁妝基金會”的會所。董事會將要在那裡開會。受阿爾萊特保護的人在那裡將有自己的閱覽室。切爾尼茨時裝公司的模特兒阿爾萊特的夢想正在實現。問題從來都與阿爾萊特姑娘時的夢想有關。
法熱羅第一個加以嘲笑。
“我在跟一項社會福利事業結婚,”他說道,“我不是一個丈夫,而是一個隱名合伙人。”
一個隱名的合伙人!這個詞,成為德內里斯對安托萬·法熱羅的看法演變的關鍵詞。如此龐大的計劃——購買公館、設立基金會、添置許多設施,顯示他具有十分雄厚的財力。這財富從何而來?貝舒從駐阿根廷的領事館與公使館獲悉的情報表明,二十多年前的確有一家姓法熱羅的家庭移居布宜諾斯艾利斯,他父母親在十年後去世。但是他們一無所有,他們的兒子安托萬不得不返回法國,那時他還是個少年。這個安托萬在梅拉馬爾兄妹認識他的時候還相當窮困,怎麼搖身一變就成為富翁了呢?怎麼……除非他從最近盜取范霍本的名貴金剛鑽中大發橫財?
下午和晚上,法熱羅和德內里斯簡直可以說是形影不離。他們每天都在梅拉馬爾公館喝茶。兩個人都充滿活力、歡樂與感情外露,儘管他們作出友誼與關心的表示,偶爾以你相稱,彼此有說不完的恭維話,但德內里斯窺伺他的對手時,眼光多麼咄咄逼人,叫人發抖!他有時也感到法熱羅銳利的目光直刺自己的靈魂深處!
在他們之間,從來不提辦案之事。德內里斯隻字不提合作,如果對方提出,他會拒絕的。實際上,這是一場無情的決鬥,包含看不見的猛攻、陰險的反擊、聲東擊西與各自強忍憤怒。
一天早上,德內里斯在拉博爾德街心花園附近,發現法熱羅和范霍本臂挽著臂,顯得十分親密。他們順著拉博爾德街走過去,在一個關著門的店鋪前面停下。范霍本用手指指招牌“巴爾內特私家偵探事務所”。他們走遠了,談得很熱烈。
“正是這麼回事,”德內里斯心裡想道,“兩個騙子正相互勾搭。范霍本出賣我,對法熱羅說,德內里斯就是從前的巴爾內特。然而,像法熱羅這樣厲害的人,在短期內必然會把巴爾內特跟亞森·羅平等同起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就會揭發我。誰摧毀誰,羅平或者法熱羅?”
吉爾貝特正準備出發。四月二十八日,星期四(那天是四月十五日),梅拉馬爾兄妹該放棄他們的公館了。德·梅拉馬爾先生將在賣屋合同上簽字,安托萬將給他一張支票。阿爾萊特將通知她的母親。結婚公告即將在教堂公布,婚禮大約在五月中舉行。
幾天以來,德內里斯和法熱羅之間佯裝的友誼,不總能抵禦一方對另一方的咒罵。兩個人不由自主地不時採取敵對的姿態。法熱羅竟然膽敢帶范霍本到梅拉馬爾公館喝茶,而范霍本對德內里斯非常冷淡。他談起金剛鑽,宣稱安托萬·法熱羅正跟蹤竊賊。他說這話時帶著威脅的口氣,以致德內里斯心想,法熱羅的意圖是否要誣陷他德內里斯與案件有關。
戰鬥不可能推遲。德內里斯立足于越來越確鑿的現實,決定了戰鬥的日期與時問。然而別人不會搶先嗎?這時發生了一件悲慘的事,他認為是個凶兆。
他雇用法熱羅所住的世界旅館的門房作耳目,他通過這個門房,也通過貝舒派人監視,得到可靠的消息,法熱羅從來沒有收到過信件,也沒人來訪。一天早上,德內里斯卻被告知,竊聽到法熱羅同一個女人的電話交談。內容十分簡短,約定晚上十一點半鐘在閱兵場花園見面,“在上次的地方”。
晚上,從十一點鐘起,讓·德內里斯徒步在艾菲爾鐵塔和花園一帶走來走去。那是一個不見星星和月亮的夜晚。他尋找了好久,都沒有遇見法熱羅。幾乎快到半夜,他才發現在一個長凳上有一堆東西,好似一個彎腰的女人,腦袋幾乎貼在雙膝上。
“餵!”德內里斯喊道,“不能這樣在露天睡覺……瞧,現在下雨了。”
那女人沒有動。他彎下腰,拿著電筒一照,看見一個沒有戴帽子的腦袋,頭髮灰白,一件披風拖在沙地上。他一提那個腦袋,腦袋立即垂下來;他剛來得及認出那是洛朗絲·馬丹的姐姐,即那個女商販,臉色慘白得如死人一般。
那長凳遠離花園中央的幾條小道,在高地中間,但是離軍事學校不遠。在大街上,有兩個騎自行車的警察經過,他吹了一聲哨聲引起他們注意,並且大聲呼救。
“我這樣做是愚蠢的,”他想道,“我管這事有什麼用呢?”
當警察走近了,他對他們講了自己的發現。人們解開了一點那個女人的衣服,看見一把匕首插在她的肩膀上方,只露出了匕首柄。雙手已經冰涼。她是在三十或四十分鐘以前死亡的。周圍的地上有雜亂的腳印,看來受害者臨死前掙扎過。但是,一場一開始就下得很猛的大雨,將腳印衝掉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