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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有趣的啊,武澤想,但他又實在不喜歡貫太郎這麼一副居高臨下的口氣。
“我說,有沒有人喊你死腦筋啊?”
“有啊。還有人一直喊我死胖子。”
“那還真是可憐。這兒有啞鈴,你可以拿它鍛鍊——總而言之那個什麼,什麼都不懂的門外漢,別裝得好像很明白一樣,一口一個‘理想’什麼的。咱才是靠那個吃飯的。”
“是啊是啊,咱們才是專業的騙子。”旁邊的老鐵也附和說,然而就在這時候,貫太郎的回答讓武澤大吃一驚。
“我說過我是門外漢嗎?”
“什麼?”
“什麼?”
武澤和老鐵同時發問。
“專業哦,貫貫。”八尋一邊喝湯一邊說。
“咪”的一聲,雞冠叫了。“啊”的一聲,貫太郎喊了起來。
“我忘了,我聽說家裡有貓,帶了禮物過來。”
他一下子站起身,出了客廳。啪嗒啪嗒走上樓梯。
“喂,那傢伙是幹什麼的?和我們是同行?”
八尋正要回答的時候,貫太郎回來了,自己說了一聲“對頭”。他身上穿著燕尾服,不過只有上衣。這副模樣讓武澤不禁吃了一驚,挑起眉毛。老鐵張大了嘴,雞冠迅速轉了個身子,做好了隨時逃跑的準備。
就在這時,貫太郎突然唱起了歌。
“某一天……小小的房子裡……吃晚飯——”
還是之前那首聽起來像是童謠的奇怪歌曲。貫太郎哼著歌詞字數嚴重超標的歌,重重坐到桌子前面,推開桌上自己的碗碟,騰出一個小小的空間。看起來是要搞什麼東西。
“蟑螂啊,在那裡,豆腐沙拉的旁邊……”
“啊?”
老鐵下意識地望向豆腐沙拉,哪裡有什麼蟑螂。回頭再看貫太郎,不知什麼時候,他在面前空出的桌子上放了一個正方形的木箱。
“國王陛下、女王陛下、在箱子上——”
貫太郎慢慢擺動起肥胖的手臂。那手臂像是汽車的雨刷一樣,在木箱上面晃過好幾次。武澤正不知道他要幹什麼的時候,看見他在木箱上擺出兩張牌。國王和往後,兩張牌排在一起,正好把木箱蓋住。
“這樣一下,那樣一下——”
貫太郎的歌聲在繼續,手臂也在繼續像雨刷一樣擺動。
“生了喲——”
貫太郎猛然拿走了兩張撲克。本該是空空的木箱裡面,出現了某個東西。是罐頭嗎?武澤不禁探頭去看。
“是的,給雞冠的禮物!”
貫太郎從木箱裡取出罐頭,是貓食,而且蓋子已經打開了。貫太郎把罐頭放到地上,雞冠露出“哎呀”的表情,湊過來嗅了嗅味道,呼哧呼哧地吃了起來。
“貫太郎,你怎麼會這一手?”
“哎,我不是說過,我之前一直都在舞台上表演的嗎?”
“舞台……你是魔術師?”
“我沒說嗎?”
“沒聽你說過。你不是搞音樂嗎?”
“我什麼時候說我是搞音樂的了?”
哎呀,是沒說過。
“可是,你不是說你唱過歌嗎?”
“是唱過歌呀。就像剛才那種。”
“貫貫的舞台表演超級好玩喲。一邊唱剛才那種歌,一邊變好多好多東西。”
八尋用石鱸的生魚片蘸著醬油說。
“老武你是不是看到貫貫的吉他盒子,理解錯了?”
“理解錯了。”
“那個啊,”貫太郎解釋說,“那個吉他盒子也是一個魔術道具,還有放道具的功能。也就是說,其他道具全都放在裡面。”
貫太郎好像從小就受欺負,人人都沖他胖子胖子胖子地叫。
“唉,胖也是事實,這麼叫也沒辦法。不過像是鞋子被藏起來啊,課桌里被人倒麻婆豆腐什麼的,到底還是很煩啊。”
貫太郎像個孩子一樣抱著胳膊,若有所思地回憶道。
“最不能理解的是炮仗,我被帶到公園去,然後大家一起朝我扔炮仗。胖子和炮仗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啊?到現在我都害怕,連花火大會都不敢去看。”
“所以貫貫去學了魔術喲。”八尋加上一句。
貫太郎很開心地繼續說:“是的,我想我要是學會了什麼本事,就不會被人欺負了吧——可是實際上學了魔術之後再看,被人欺負其實根本也算不了什麼事嘛。我雖然胖,但是會變魔術,大家雖然瘦,但是不會變魔術。比較起來都一樣。各人都有各人的好處。現在的我只有唯一一個願望,做個瘦瘦的魔術師。然後就和大家都一樣了。”
真是似通非通的邏輯。
桌子上的飯菜差不多都吃完了的時候,老鐵開始催貫太郎表演魔術。貫太郎裝模作樣推辭了一分鐘,然後仿佛施恩一般說了聲“下不為例”,便興高采烈地從二樓拿著吉他盒子下來了。接下來的時間裡,客廳里響著貫太郎的古怪背景音樂,桌子上的零錢忽增忽減忽而消失,撲克牌站起來飄起來走動起來。每個戲法結束的時候,貫太郎都是一副露骨的自傲神情。不過每個戲法確實都很有看頭,其中武澤最喜歡的一個,是把手帕放在榻榻米上,然後用那種類似趕潮時候用的塑料耙子在上面撓,就會撓出淺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