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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澤無語。火口攤開雙手,好像感覺非常無聊。
“你想想放火的事兒吧。第一次放火,喏,是在公寓的時候,特意挑了你不在的時候吧?第二次也是儘量挑了個不會燒起來的地方點火。真想要你命的話,沒那麼乾的道理吧。”
確實如此。關於這一點,老鐵之前也提出過。如果火口他們真的想殺武澤的話,應該什麼時候都能動手。回想起來,野上和整理人拿了高爾夫球棒去住處的時候,也是給了武澤他們充分的離家時間。那肯定也是消遣的一項。是預想了武澤他們會在某處偷看——或者是為了讓他們回到家,看到房間裡一片凌亂而心懷恐怖,才這麼做的。但是——
“那雞冠呢?”問這個問題的不是武澤。是從真尋嘴裡問出來的。
“雞冠?”火口皺起眉。
“小貓……你們殺的小貓。”老鐵低聲說。
“啊……那隻貓啊。”
火口鼻子裡哼了一聲,稍稍移開了視線,尖尖的喉頭動了動,停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什麼,然後繼續說:“那是順手殺了的。”
“順手——你!”
老鐵跳起來剛要說什麼,火口猛然轉身向他大吼:“放老實點兒。”
可怕的恫嚇在房間裡迴蕩。隨後,一股仿佛從未有過的完美沉默籠罩住整個房間。
“——你們正眼看看現在的情況吧。”
火口用低低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你們要偷我們的錢,沒偷成,被我們抓住了。現在又被我們堵在這個事務所里。我覺得這事情麻煩得很,正打算放你們走。你們倒是掂量掂量看看,哪邊才有底氣這麼說話。”
哎,武澤冷了。其他四個人恐怕也是一樣。
“放我們走?”
武澤禁不住問。
火口轉向武澤,微微笑了笑。
“我說過的吧,本來就是消遣。你們的演出很有趣,差不多值回票價了。我也算遵守了和哥哥的約定。再要繼續搞你們,只是自找麻煩。”
是——嗎?
武澤感覺身體裡的骨頭仿佛都被抽掉了。他恍惚地抬頭看火口。難道——就這麼被解放了嗎?自己做夢都沒有想過。
“野上,找找錢在哪兒。”
火口用下巴示意扔在地上的真尋的包。野上撿起包,打開看了看。
“——在裡面。”
一邊說,野上一邊把包遞給火口。
“因為我們也沒那麼多閒工夫搞。武澤——你們差不多也都回去吧。”
說完這話,火口便用一隻手提著裝錢的包,朝有保險柜的房間走去。其他人也讓開了路,臉上掛著並不釋然的表情互相張望。看上去他們本來還準備接下來痛打武澤他們一頓。
“老武——”
老鐵以眼神催促。武澤輕輕點頭,站起身子。其他三個人也靜悄悄地起身。作戰完全失敗。什麼都沒有得到,什麼都沒有解決,就這麼結束了。但是武澤還沒有蠢到還不乖乖逃走的地步。
“那個什麼……我們就告辭了。”
老鐵怪異地打了聲招呼,鞠了一躬,生硬地右轉,朝玄關走去。武澤他們跟在後面,躡手躡腳地走出客廳。
但是——
四十六年的時間裡,武澤學到一個關於人生的教訓。那就是:陷阱總在最後的最後等著你。眼下當然也沒有忘記這個教訓的道理。頭腦深處那種如之前一樣繃到極限的緊張感,某種程度上正是因為記得這個教訓的緣故。
可惜的是,在實際上的人生中,教訓這樣的東西基本上不會起什麼作用。這也是教訓之所以成為教訓的原因。
“對了武澤,你以前曾經在我哥哥手下幹過一段時間吧。”
火口回過頭。那聲音雖然並不大,但按下原子彈發射按鈕的聲音也同樣並不大。
“要是還想干,過來找我也行。你好像對那種很棘手的‘拔腸子’很拿手啊。”
“哎呀我——”
“七年前你逼一個女人自殺的時候,我哥哥說,連他都是一身冷汗啊,能做那麼絕的傢伙可不多。我這兒用得著你。”
丟下一個含笑的表情,火口消失在隔壁。
什麼也沒有說,武澤轉過身體,朝玄關走去。
九
夜幕徹底降臨了。
誰也沒有出聲。只有五個人的腳步聲,在杳無人跡的小巷裡迴蕩。
剛才火口說的話,真尋和八尋是怎麼想的?兩個人從那時候開始,一句話也沒有說。武澤也只有沉默不語。
她們明白了吧。兩個人,聽了那短短的話,即使沒有想到殺害自己母親的兇手正是武澤,至少——武澤過去曾經在高利貸組織中做過催款的工作,並且導致一個人自殺的事情,也是瞞不住的了。
武澤盼望兩個人能說什麼。什麼都行。但是,真尋也好、八尋也好。只是沉默著繼續前進。
頭上,朦朧的春月將周圍的天空染上一層淺白。
抬頭望向那彎月亮,真尋忽然停住了腳。她的臉龐沐浴在月光里,終於向站在身邊的姐姐望去。感覺到妹妹的視線,八尋微微揚起嘴角笑了。然後,兩個人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