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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鐵之所以半路插入,是因為看到筑紫章介這個冤大頭似乎對武澤有所懷疑。其實像這種生意,人數越多,招數越發複雜,失敗的可能性也會隨之升高,所以最好是由武澤一個人從頭到尾解決。但如果對方顯得顧慮重重,就需要老鐵以支行長助理的身份登場,這是以防萬一的手段。武澤抬起左手撫摩後腦勺,便是行動的信號。
“對了老鐵,你怎麼還用那個怪裡怪氣的名字?”
老鐵“唉”了一聲,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名牌。“支行長助理 石霞英宇”。這是手巧的老鐵為今天做的小道具。
“這個是anagram。”
“阿納古拉——”
“姆。文字遊戲。最近我很迷這個。”
“改變‘石霞英宇’的文字排列?”
“對頭。提示就是英宇。英宇,也就是英語。English。”
老鐵好像只是初中畢業,但不知道為什麼英語很好。
“英格里史?”
走在街頭的人潮中,武澤試著想了想,但什麼也沒想出來,只得放棄。
“你到底在說什麼?”
“還沒明白啊,老武。石霞,ishigasmi。”
【“石霞”的日語發音類似“ishigasmi”。】
老鐵在說最後那個詞的時候有點外國人的味道。
“把這一串字母反過來念——哎呀,I am sagisi。”
“I am……sagi……si。”
“啊,”武澤輕呼一聲,“真的啊。”
武澤不禁想停下腳步很難得地夸老鐵一句,不過轉念一想還是沒開口,重新抬腿匆匆往前走。
在日語中“欺”(騙子)的發音是“sagisi”。
“有時間想那種東西,還不如好好背背台詞。傻里吧唧的。”
【“傻里吧唧”的日語發音是“tonchinkan”,“十勝”是日本地名,發音為“tochika”,“嗯嗯嗯”的日語發音是“nnn”。】
“嗯嗯嗯,十勝。”
“什麼?”
“anagram。”
走到品川站,兩個人坐了一站JR,從田町下來打車。
“去阿佐谷。”
“哦,阿佐谷,知道了。”
武澤背靠在座位上,查看之前從老鐵那邊拿過來的信封。手指沾了口水數過一遍,一共是三十五張一萬塊的紙幣。旁邊的老鐵無聲地吹了個口哨。
“和你搭檔之後,成功不斷啊。果然自己還是有兩下子的嘛。”
“半個門外漢說什麼大話。”
武澤雖然在苦笑,但心裡確實也感覺最近的生意搞不好還真是因為有了老鐵這樣的角色才成功的。做這種生意,本身就要會有一定失敗概率的覺悟,不過自從和老鐵搭檔、讓他去從冤大頭的手上拿錢以來,成功率便高得驚人。這張海豚臉還真是容易讓對方信賴。
武澤把紙幣放回信封,探頭向司機說:
“司機——難得這麼好的天氣,幫忙走護城河那邊繞一趟吧。”
“是去皇居嗎?那可繞得遠了。”
“我知道。”
“車費可也厲害啊。”
“知道知道。”
“好吧。”
司機換了個方向,開往櫻田大道。
“順便去千鳥淵繞一圈行嗎?現在這個時候櫻花很漂亮。”
“啊,櫻花好啊。”
司機似乎有些得意,開著計程車沿著右手邊慢慢前進。千鳥淵是著名的賞櫻勝地,清一色的白色花瓣映在護城河的水面上。武澤隔著車窗,出神眺望著外面的景色。緊挨著身邊傳來一聲“真漂亮”的嘆息,隨之而來的還有老鐵的大蒜氣味。武澤哼了一聲,搖下車窗,柔和的春風吹拂進來。在護城河水面的花瓣倒影中,有一尾水鳥正在優雅地遊動。
“我說老鐵……”
武澤下意識地問了一聲。
“詐騙在英語裡怎麼說?”
“heron。”
“海容——怎麼聽上去跟毒品一樣。完全沒概念的詞。”
話說回來,但凡是英語單詞,基本上武澤都沒概念。
視線折回護城河。盛開的櫻花競相伸展枝條,像是努力要探出水面一樣。在櫻花樹後面的草坪深處,有一片黃色的風景,那是油菜花嗎?
就在這時,司機盯著後視鏡,突然冒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話。
“客人,剛才是冤大頭啊。”
武澤嚇了一跳,扭過頭看司機。
“……你說什麼?”
“啊,就是說剛才不是鷺鷥,客人。”
武澤愈發糊塗了。
“因為鷺鷥啊,羽毛應該是雪白的對吧?但是剛才那個是褐色的。”
武澤看看旁邊的老鐵。老鐵正扭頭望著後窗外面,嘴裡說什麼“真的,是鴨子,duck”。武澤也扭回過頭去看後面。剛才的褐色水鳥正輕飄飄地浮在護城河的水面上。
原來是說這個。
“老鐵,剛才的海容那個——”
姑且確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