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吭哧,真尋咬了一口烤麵包。今天早上她一直沒說話。是因為房間裡的酒氣。
但是,她不說話並不是因為房間空氣不好之類的原因。
“我想我差不多該從這兒搬走了。”
真尋突然開口說。武澤和老鐵,還有八尋和貫太郎,同時朝她望去。
“對老武,對老鐵,都很不好。”
“沒什麼不好啊。”
“沒事的,真的。”老鐵也這麼說。
“你要是搬走,我和貫太郎怎麼辦呀。”
“是啊。這不是沒人燒飯了嗎?”
“等找到地方再三個人一起住就是了。”
“找到地方是哪裡?”
八尋撅起嘴看著妹妹。真尋輕輕搖了搖頭。
“這個我還不知道,不過不管怎麼說,總不能在這裡住的時間太長吧。繼續努力,想辦法過過看看吧。三個人。”
“工作是說這個?”
武澤把手指彎成鉤子形。真尋點點頭。
就在這時,窗戶外面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說起來,昨天晚上和老鐵兩人在廚房的時候,房子旁邊好像也停了車來著。
“好了,到底搬不搬,回頭慢慢商量吧。”
武澤向真尋說了這麼一句,站起身,走到窗邊,向矮牆外望去。一輛白色轎車停在馬路對面。車身很低,車窗上貼著車膜。司機的位置上好像坐著一個男人,但是看不到長相。不對,看得見。那個人搖下了車窗。大約四十多歲的樣子。坐在車裡也能看出是個小個子。一手拿著手機,正在和什麼人通話。那雙眼睛突然朝這邊看過來,毫無感情、不知哪裡像是烏賊一樣的眼神。男子好像沒有發現武澤正在家裡看他,視線沒有撞在一起。
“怎麼了,老武?”老鐵在後面探頭問。
“啊呀,一個奇怪的傢伙——”
武澤正說著的時候,轎車裡的男人再度搖上了車窗。那張臉重新隱藏到黑色的車膜後面去了。然後,很快地,轎車開走了。
品味著心中湧起的黑色異樣感,武澤轉頭向老鐵說:“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個大眼睛的小個子,剛才在往這邊看,還和不知道什麼人打電話。”
老鐵沒有搭話,眼睛一直盯著轎車開走的方向。然後突然間,像是頭腦中有什麼東西活動了一樣,眼睛一下子閃亮起來。
“喂,老鐵——”
但是老鐵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一直盯著道路盡頭直勾勾地看。
那個人是誰?他盯著這座房子的時候,到底是在和誰通話?
望著躺在榻榻米上看漫畫的真尋,還有拿盤子當球拍打桌球的八尋和貫太郎,武澤回想起兩個星期前的情景。噴出黑煙的公寓大門,消防車。
——因為縱火的事,縱火啊。中村先生,您沒幹過什麼事吧?
——從門上的報紙投寄口倒了燈油之類的東西進去,點著了火……
——據說起火之前,公寓附近有不三不四的人轉悠……
——我家裡也接到好幾次奇怪的電話。那個人說話帶著嘶嘶的聲音,非要我告訴他你在什麼地方……
——是的是的,是一個叫火口的人。
啪嗒,桌球打在腦袋上。
“對——不起,老武。貫貫打到界外了。”
“別在矮桌上打桌球啊,這也太沒常識了吧。”
武澤把桌球扔回給八尋。嘆著氣望向老鐵。老鐵似乎也一直在想什麼。武澤非常想吧心中湧起的不安和老鐵說說,但是以來不能讓另外三個人聽見,二來他感覺一旦真把不安說出口,好像就再也沒辦法冷靜了,所以只能沉默不語。
雞冠窸窸窣窣地撓窗框。
話說回來,老鐵現在在想什麼?他和自己一樣,擔心這個地方也被火口找到了嗎?但是老鐵一直都是很樂觀的。一直都很意氣風發地說,那些傢伙找不到這裡來。可是現在他的臉上卻顯出如此嚴肅的表情,一直盯著自己的膝蓋,像是在想某件具體的事情。
那是日落西山時候的事。
最先發現的是貫太郎。
“哎,那邊怎麼這麼亮?”
站在走廊里,貫太郎望著沒人的廚房說。
“亮?”
武澤在客廳應了一聲。貫太郎只是抿著厚厚的嘴唇點點頭,沒說話,臉上的表情頗有些奇怪。武澤順著貫太郎的視線望過去,確實很亮。廚房水池上面的小窗很亮。是外面經過的汽車車燈照在上面嗎?不對,那邊應該沒有馬路。窗戶上的亮光搖晃著,越來越亮。
嘶——武澤的心底一片冰冷。
老鐵“嗷”了一聲,跳起身來。那時候武澤已經踢翻了桌子向玄關沖了過去,沒穿鞋子就沖了出去。順著圍牆內側繞到後院,踢開茂密的雜草,肩膀蹭著牆壁飛奔。
“畜生!”
貼著房子的牆壁,地面上火焰騰騰。
“水!老鐵,水!”
武澤回頭大叫。感到身邊來的老鐵,伸手按住圍牆,停住身子,隨即猛然轉身跑了回去。武澤站在向前方延伸的火焰前面,用只穿了襪子的腳不斷去踢,像是拍打一樣。火焰剎那間頓了一下,但立刻又像噴發一樣燒了起來。一股燈油般的濃重氣味直衝鼻腔。牆壁的下半部分已經染黑了,遮雨棚都被烤的變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