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
“可是你們瞧,這個和真的一樣吧?做得真的很好喲。”
“做得好不好先不說,你他媽真是個渾蛋!”
但是貫太郎哎的一聲,露出不解的神色。
“怎麼了?拿假的當成真的賣給人家,不是你們的拿手好戲嗎?”
“哎呦這個——”
老鐵忽然停住,轉頭去看武澤,武澤也望向老鐵。兩個人對望了一會兒——然後幾乎同時重新望向貫太郎。
“以暴制暴,做的就有點過分,而且對手本來就是這一行的專家。我們必須以己之長,攻彼之短,不能靠武器和蠻力,而是要使用頭腦。不是取他們的性命,而是取他們的錢。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們兩個乃是這一行的專家。說到頭腦,咱們可比他們強多了。他們除了會搞什麼暴力恫嚇之外,再沒有什麼一技之長,所以咱們有十分的勝算。嗯,或者更應該說,正因為他們一直沒拿我們當回事,所以會更被動。”
房間裡一片沉默。過了良久,也沒有人開口說話。
但在最後,還是武澤打破了沉默。
“……怎麼做?”
ALBATROSS
一
作戰第一日。
“——還沒打過來?”
揉著肚子從洗手間裡一出來,老鐵就低聲問。武澤低頭看看自己右手裡的手機,無言搖頭。
“哦,時間還早吧。”
老鐵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肚子怎麼樣了?”
“唉……拉了好幾回,還是不見好啊。鬼知道貫太郎這傢伙到底在麵條里放了什麼東西。”
這是上午十一點,武澤和老鐵坐在一家小小咖啡店的一角,面向縱貫足立區、連結琦玉方面和都心部的國道四號線,小口啜飲咖啡。他們在這兒等貫太郎的電話已經等了三個小時了。
“老武你沒事?”
昨天夜裡,五個人連夜召開作戰會議,一宿沒有合眼,雖然狀況無比緊張,但頭腦怎麼也無法保持清醒。大腦好像被裹在蒸籠里似的,有一種迷迷糊糊的感覺,不管喝冰水還是喝咖啡,那種感覺都揮之不去。
“一會兒怎麼樣?”
老鐵好像有點不放心。武澤揮揮手,應了一聲“沒事”,視線轉向旁邊的窗戶。來往車輛很多。向都心方面開去的車流之中,也有許多空駛的計程車。這樣看來,貫太郎來電話的時候,應該可以立刻跟上吧。
“不過,計程車司機會幫咱們跟蹤嗎?”
“會的。不願意的話,多給點兒錢就是了。眼下到處都不景氣,他不會拒絕的。”
“是嗎?”
“是哦。”
武澤微微點頭,視線落回右手的手機。
貫太郎還沒來電話。
這時候貫太郎正蹲在斜坡上,身子躲在一人高的雜草叢裡,目不轉睛地盯著下面的小路,時不時吃一口八尋讓自己帶的爆米花。他已經盯了三個小時。
但是從大約三十分鐘之前開始,貫太郎有了一個很大的問題——他被迫面對一個昨天夜裡作戰會議時沒人想到過的極其嚴重的事態。
便意。
猛烈的便意,此刻正在折磨著貫太郎。
他伸手抓了一把爆米花塞進嘴裡。也許有人會想,明明已經忍不住要大便了,還繼續吃東西,這簡直是自殺的行為,但貫太郎並不這麼想。人不是氣槍,不是說上面塞了東西進來,下面就會有東西出來。從物理上說,兩者其實完全沒有關係,而且不如說攝取食物會有緩解便意的作用。原因很簡單:沒有人會在吃東西的時候排便。從道理上說,嘴巴咀嚼食物吞咽下去的刺激,會引起某種條件反射,使得目前感覺到的便意被認作“弄錯了”而被忽略。所以想要消除便意的時候,還是吃點東西為好。這是最具效果而且起效最快的緩解便意的手段——然而這只是貫太郎的一廂情願,實際上越吃爆米花,貫太郎的下腹越是窘迫。他的額頭滲出冷汗,發出無聲的嗚咽,手腳逐漸麻痹,稍不留神就會精神恍惚。每到此刻,貫太郎只能拼命搖頭,無聲怒斥脫力的肛門括約肌。
不能離場。自己被分配的任務必須完成。為了八尋和真尋。為了雞冠。還有,為了武澤和老鐵——雖然他們經常會抱怨,但還是收留了無處可去的自己——可畢竟沒聽說能忍住便意的。貫太郎仿佛都聽到屁股傳來“忍不住了”的聲音。忍不住了,忍不住了,忍不住了。這聲音合著心臟的跳動,無數次無數次地重複,變大。貫太郎又抓了一把爆米花塞進嘴裡,咯吱咯吱地嚼了一會兒咽下去。忍不住了。忍不住了。忍不住了。
拉了算了。
懷著殉道者一般的心情,貫太郎這樣想。拉出來就舒服了。自己的任務是在這裡一直等著那些傢伙,一旦出現,就聯絡武澤他們兩個,告知這邊的情況。這並不是什麼困難的工作。臭氣也好,做人的尊嚴也好,都不會妨礙到這項工作。拉嗎?拉嗎?——拉吧。
在近乎覺悟的感情中,貫太郎的一隻手動了起來,像是被操縱的木偶一樣,他把爆米花的盒子橫放在草叢裡,手搭上褲子的皮帶,但是——
就在這時,傳來了低低的發動機聲。貫太郎頓時停住手,凝神細望斜坡下面。透過茂密的雜草,尖尖的葉片群上,慢慢出現了白色的轎車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