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①“天使之塵”是一種強烈迷幻藥的俗稱,又名PCP,而進步共產黨(Proressive Cimmunist Party)的縮寫亦為PCP。
她為這個運動奉獻了多年的青春。她會搬到某個城鎮,去當女招待或女工,遵從組織的一切命令。“命令不見得合理,不過無條件遵從組織紀律是我們認可的一部分。你不必去管那些指令合不合理。有時候我們會有兩個人接到命令搬到阿拉巴馬州迪普許鎮,假扮夫妻租個房子住下來。所以兩天後我就跟一個幾乎不認得的人住在一個拖車屋裡,跟他睡在一起,為了誰洗盤子而吵架。我會說如果他希望我去做所有家務,那麼他就是落入了老套性別歧視角色的陷阱;而他會提醒我,我們應該融入環境,而你在這個低階層白人拖車停車場裡,能找到幾個有這麼先進的觀念的丈夫呢?然後兩個月過去,我們才剛剛步入軌道,上頭又要他去印第安納州加里城,而我則被派到俄克拉荷馬市。”
有時候她會奉令去跟工人談話,召募新成員。她還曾從事過幾次深入的工廠破壞行動。她常常搬到一個地方,靜候進一步指示,卻沒有任何指示下來,最後她又奉命再搬到另一個地方,再等。
“我說不出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況,”她說,“或許我該說,我不大記得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況了。組織成了你全部的生活,你被隔絕在一切之外,因為你生活在一個謊言中,所以你無法在組織之外建立深入的人際關係。朋友、鄰居和工人都只是你眼前偽裝成全世界的布景、道具和舞台服裝而已。此外,他們只不過是那個歷史的偉大追逐遊戲的小卒子,他們不知道真實世界所發生的事情,這就是我們最重要的麻醉劑——你必須相信你的生命比其他人更不凡。”
五年前她開始真正地醒悟過來,可是想把她生命中這麼大一塊一筆勾銷,還得花上好一段時間。就像玩撲克牌一樣——你在上頭押了那麼多賭注,當然不會願意罷手。最後她愛上了一個和運動完全無關的人,便不顧黨內紀律嫁給了他。
他們搬到新墨西哥州,不久後婚姻破裂。“我明白這樁婚姻只不過是脫離共產黨的一個方式,”她說,“如果這是代價,那我已經付出了。所謂天下沒有絕對的壞事。我離了婚,搬到這裡,成為一個公寓管理員,因為我想不出其他住進公寓的方法。你呢?”
“我怎樣?”
“你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我已經問過自己這個該死的問題有好幾年了。
“我當過警察,當了很久。”我說。
“多久?”
“將近十五年。我有老婆有孩子,以前住在長島市的賽奧西特區。”
“我知道那個地方。”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醒悟,反正無論如何,原來的生活不再適合我。我辭掉警察的工作,從家裡搬出來,在五十七街租了一個房間,我現在還住在那兒。”
“套房公寓?”
“比那個好一點點,西北旅社。”
“你不是很有錢,就是符合房租管制的保護資格。”
“我沒有什麼錢。”
“你一個人住?”
我點點頭。
“還沒離婚?”
“幾年前就離了。”
她靠近我,把一隻手放在我的手上。她的氣息有濃濃的蘇格蘭威士忌味兒。我不確定自己喜歡以這種方式聞到酒味,不過比起埃迪公寓裡的味道要容易接受多了。
她說:“那,你覺得呢?”
“覺得什麼?”
“我們一起看到死亡。我們互訴彼此生命中的故事,我們沒辦法一起喝醉,因為兩個人中只有一個人喝酒。你一個人住,有跟誰交往嗎?”
剎那間我憶起簡位於利斯本納德街的房子,坐在她沙發上的那種感覺,伴著韋瓦爾第的室內樂和煮咖啡的香氣。
“沒有,”我說,“沒有跟誰交往。”
她的手按住我的,“那麼,你看怎麼樣,馬修,你想搞嗎?”
第07章
我從來就沒有菸癮。喝酒的那幾年,偶爾我會一時衝動去買包香菸,一根接一根地連續抽上三四根,剩下的就扔了,然後過上好幾個月才會再碰煙。
簡不抽菸。後來我們決定分手一陣子後,我曾經跟一個抽雲斯頓淡煙的女人約會過幾次。我們沒上過床,不過有天晚上我們接吻,在她嘴裡嘗到煙味真是一大衝擊,我隱隱有種厭惡往上涌,一時卻也對香菸微微思念起來。
薇拉嘴裡威士忌的味道後果更嚴重,這是可想而知的。畢竟,我要戒菸的話,不必每天去參加聚會,而且如果我戒不掉又開始抽菸,也不會因此害自己住進醫院。
我們在廚房裡擁抱,兩人都站著。她只比我矮一兩寸,兩人身高非常配。在她說那些話之前,在她把手放在我的手上之前,我就已經在好奇吻她的滋味會怎麼樣。
威士忌的味道很濃,我以前大半都喝波本①、蘇格蘭威士忌只是偶爾為之,可是也沒差別。酒精喚起我混合了欲望的回憶。
①波本酒是世界上最流行的蒸溜酒之一,它是美國本土出產的蒸溜酒,所有波本酒必須滿足以下條件:在美國生產;其配方中包含至少51%的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