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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個聲音在說謊,你一定可以承受痛苦的。那種感覺會很痛,就像在傷口上撒鹽巴一樣,可是你撐得住的。而且,只有持續在選擇承受痛苦,而非喝酒解脫,你才能熬過去。
“我相信他是故意的,”米克·巴盧說,“他想用刀子殺掉她,把她丟到豬舍里,然後站在豬欄旁邊看著豬吃掉她。沒有人叫他這麼做,她可以回到她原來熟悉的家鄉,我們再也不會有她的消息。如果必要的話,他大可以嚇唬她兩句,可是沒人叫他殺了她。所以我不得不認為,他這麼做是因為他喜歡。”
“有些人會這樣的。”
“對,”他熱切地說,“而且其中偶爾也會有樂趣。你知道那種樂趣嗎?”
“不知道。”
“我有過。”他說。他把瓶子轉過來看著標籤,眼睛不抬地說:“可是沒有好理由的話,你不能殺人。你不能隨便編個理由找藉口殺人。而且你也不能跟你不該騙的人亂講那些操他媽的謊話。他在操他媽我的農場裡殺了她,還把屍體拿去餵操他媽我的豬。然後他讓我一直以為她回到印第安納操他媽的蒙西市,正待在她母親的廚房裡烤餅乾。”
“你昨天晚上去酒吧接他。”
“沒錯。”
“然後開車去歐斯特郡,我想你是這麼說的,去那個農場。”
“對。”
“然後你整夜沒睡。”
“是,開車大老遠跑去那兒,又大老遠跑回來,今天早上我就想去望彌撒。”
“屠夫彌撒。”
“屠夫彌撒。”他說。
“一定很累,”我說,“一路開去又開回來,而且我想你一直在喝酒。”
“沒錯,而且開車也很累。不過,你知道,那段時間路上車子不多。
“那倒是真的。”
“而且去的路上,”他說,“我有他作伴。”
“回來呢?”
“我就聽收音機。”
“想必不會那麼無聊。”
“的確,”他說,“卡迪拉克裡頭的音響不錯,前後都有喇叭,聲音棒得就像是好威士忌一樣。你知道,她不是出現在豬舍里的第一具屍體。”
“也不是最後一具?”
他點點頭,嘴唇緊閉,眼睛就像綠色的燧石似的。“也不是最後一具。”他說。
第16章
我們離開肉類市場的那個酒吧,從第十三街轉到格林威治街,再往北到第十四街,接著右轉到他停車的地方。他願意載我去上城,可是我不想,我告訴他,不如讓我自己搭地鐵,省得他還得在下曼哈頓的車流里奮戰。我們在那兒站了一會兒,然後他拍拍我的肩,繞到車子駕駛座那邊上了車,而我則走向第八大道去搭地鐵。
我搭車到市中心,下車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公用電話。我不想用街邊的電話,最後在一棟辦公大樓的大廳里找到了一個電話亭。那電話亭還有個門可以拉上,不像外頭的電話只有個敞開的小遮棚。
我先打給薇拉。寒喧問好之後,我打斷她的話說:“保拉·赫爾德特剋死了。”
“喔,你本來就在懷疑。”
“現在我確定了。”
“你知道是怎麼發生的嗎?”
“知道得比我想知道的還多。我不想在電話里講。總之,我得打電話給她父親。”
“我不羨慕你。”
“是啊,”我說,“我還有其他事情得辦,可是晚一點我想見你。我不知道還得忙多久,我五點或六點過去怎麼樣?”
“我會在家。”
我掛斷後,在亭子裡坐了幾分鐘,空氣很悶,我打開門,過了一會兒又關上,頭頂上的小燈亮了起來,我拿起話筒,先撥0和317,再撥其餘的號碼。接線員接了電話之後,我告訴她我和赫爾德特克先生的名字,然後說我想打對方付費的電話。
他來接了電話之後,我說:“我是斯卡德。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沒有任何結果,然後突然間問題都解開了。細節我還不是很清楚,不過我想最好打個電話給你。事情看起來不妙。”
“我明白。”
“其實是看起來很糟,赫爾德特克先生。”
“呃,我怕的就是這個,”他說,“我妻子和我,我們怕的就是這個。”
“今天晚些,或者明天,我應該會知道更多,到時候我會再打電話過去。不過我知道你和赫爾德特克太大一直希望能有好消息,而我想告訴你,不會有任何好消息了。”
“很謝謝你,“他說,“我六點前都會在這裡,之後整晚我都會在家裡。”
“我會跟你聯絡的。”
接下來幾個小時,我進出了幾個公家單位,我想要的資料大半都有,不過為了能拿到,我得隨時給個幾塊錢。紐約就是這樣,很多替市政府工作的人認為他們的薪水只不過是每天早上來簽到的某種基本報酬,要讓他們真的去做什麼事,他們就希望能有額外的錢可拿。電梯檢查員希望你賄賂他擔保電梯安全,其他公務員發出建築使用執照、或檢查房地產、或勘驗餐廳是否違反建築法規時,希望你塞紅包給他們,否則他們就要公事公辦。這種事一定會讓外地人很困惑,不過在阿拉伯國家住過的人,或許會發現這一切很熟悉而且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