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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很明白了。“好吧,去他們的。”那個司機說,“我還以為這裡是斯托克酒吧那種花哨地方,你們對顧客一定很挑。”他狠狠瞪了酒保一眼,酒保也看著他,照樣面無表情。然後那個黑人轉身低垂著頭快步走出去,門在他身後盪回去關上了。
過了一會兒,那個射飛鏢的人晃過來,酒保壓了一品脫的桶裝啤酒給他,又黑又濃的健力士,上頭浮著厚厚的泡沫。他說:“謝啦,湯姆。”他喝了一大口,然後用袖子擦掉嘴邊的泡沫。“操他媽黑鬼,”他說,“硬要闖進不歡迎他們的地方。”
酒保沒搭腔,只管收錢找錢。射飛鏢的人又喝了一大口,然後又用袖子擦嘴。他的T恤上印著一家叫農家小子酒館的GG,在布朗克斯區福德漢姆路。他的棒球帽子上則是老密爾瓦基啤酒的GG。
他朝著我說:“要不要射飛鏢,不賭錢,這個我太拿手了,只是打發時間而已。”
“我根本不會玩。”
“只要想辦法把飛鏢射中靶子就行。”
“我可能會射中那條魚。”飛鏢靶上方掛著一條魚,旁邊還有個鹿頭。吧檯後方還有另外一條比較大的魚,是那種嘴巴很長的,不是旗魚就是馬林魚。
“反正打發時間嘛。”他說。
我已經記不起上回射飛鏢是什麼時候了,反正我從來就沒射好過,再練也沒用。我們玩了起來,儘管他故意表現得很糟,還是沒能讓我看起來好一點。他贏了之後,沒提自己,還說:“你射得很不錯,你知道。”
“喔,得了。”
“你很有慧根。你從沒玩過,瞄準也不行,不過你的腕力運用得很好,我請你喝杯啤酒吧。”
“我喝可口可樂。”
“這就是為什麼你會瞄不准。啤酒能讓你鬆弛,只想著把飛鏢射中靶子。健力士黑啤酒最棒了,它能讓你的心像磨亮的銀器,把污垢完全去除。你該喝一杯的,或者你喝瓶豎琴牌麥酒?”
“謝了,我還是只喝可樂。”
他付錢讓我續杯,又買了一品脫黑啤酒給自己。他說他叫安迪·巴克利。我告訴他我的名宇,然後我們又比了一盤,他的腳有幾次越線,故意表現出他剛剛練習時所沒有的笨拙。他重施故技時,我看了他一眼,他笑了。“我知道騙不了你,馬修,”他說,“你知道這是什麼嗎?習慣使然。”
他很快贏了這一盤,我說不想再玩了,他沒再好言央求。這回輪到我買飲料了,我不想再喝可樂,就幫他買了一杯健力士,給自己買了杯蘇打水。酒保按了收銀機的鍵,拿走了我留下的零錢。
巴克利在我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來,螢屏上,埃爾羅伊·弗林贏得德·哈維蘭的芳心,而里根很有風度地接受失敗。“他以前真是個英俊的小混蛋。”巴克利說。
“里根嗎?”
“弗林。我喜歡弗林,他只要看一眼,就可以讓壞蛋尿濕褲子。我以前沒在這兒見過你,馬修。”
“我不常來。”
“你住附近嗎?”
“不遠。你呢?”
“也不遠。這兒很安靜,你知道吧?啤酒也很好,而且我喜歡他們的飛鏢靶。”
幾分鐘之後,他又回去射飛鏢了,我坐在原來的位置上。一會兒酒保湯姆悄悄走過來,沒問我就把我的玻璃杯加滿蘇打水,也沒收我的錢。
走了兩個人。有個人進來,低聲地跟湯姆講話,然後又出去了。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人進來,要了雙份伏特加,一口喝盡,又要了一杯,又當場喝掉,在吧檯上放了張十元鈔票,然後走出去。整個過程中,他和酒保都沒多講半個字。
電視上,弗林和里根在哈波碼頭聯合對付雷蒙德·馬西飾演的約翰·布朗。凡·赫夫林失去了他的機會,惡有惡報。
電影播完後我站起來,掏出零錢,在吧檯上給湯姆放了幾塊錢,然後離開那兒。
走到外頭,我自問,我去那兒到底想做什麼。起先我想到埃迪,然後我抬頭看看,發現自己就站在他曾經害怕接近的地方。或許我進去是為了想知道,他在認識我之前,會是什麼樣子。或許我是希望能看到“屠夫小子”本人,那個惡名在外的米克·巴盧。
然而我只見識到一個尋常酒吧,我能做的,也只是在裡頭泡一泡。
奇怪。
我從自己房間打電話給薇拉。“我正看著你的花。”她說。
“那是你的花,”我說,“我已經送給你了。”
“沒有附帶條件,嗯?”
“沒有條件。我只是很好奇,你會不會覺得像在演電影。”
“什麼電影?”
“不知道,我六點左右去接你好不好?我們可以去百老匯看電影,看完再去吃點東西。”
“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請客。”
“你昨天晚上請過了。”
“昨天晚上幹嘛了?喔,我們吃了中國菜。是我付錢的嗎?”
“當時你堅持要付。”
“喔,狗屎。那今天晚餐可以讓你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