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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大部分都不會。”

    “大部分不會。”

    “我前兩天看到市長上電視,他說我們不該給街上的人錢。他說他們半數都有毒癮,只會拿那些錢去買毒品。”

    “對,而另外一半會把錢花在食物和找睡覺的地方上。”

    “他說本市會免費提供床和熱食物給任何需要的人。”

    “我知道,這讓你想不通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睡在街邊,翻垃圾箱找東西吃。”

    “他也想嚴厲對付那些擦玻璃的人。知道吧?就是那些幫你擦汽車擋風玻璃的傢伙,也不管玻璃髒不髒,擦完了就伸手跟你討錢。他說他不喜歡那些傢伙把街道弄成這樣,難看。”

    “他是對的,”我說,“他們也都是身強體健的人。完全可以出去作奸犯科或襲擊賣酒的雜貨店,這樣大家就看不到了。”

    “看來你不怎麼支持市長。”  

    “我想他還可以,”我說,“我想他的心臟就像顆葡萄乾那麼大,但或許這是一種必要條件,是市長工作的一部分。我儘量不去注意誰是市長,或者他說了些什麼。我每天都送出幾塊錢,如此而已。對我沒什麼壞處,也幫不了別人太多忙。不過這就是我這陣子在做的事情。”

    “自討苦吃的人可真夠多。”

    的確,整個城市都可以看到他們,睡在公園裡、地下道里、公車和火車的候車室里。有些有精神問題,有些有毒癮,還有些只不過是在人生的賽跑中踏錯一步,就再沒有容身之處。沒有住所就很難找到工作,很難在應徵面談時讓自己保持體面,不過其中某些人“曾經”有過工作。紐約的公寓很難找,也很難負擔得起,要付房租、管理費和中介公司的佣金,可能得花兩千塊以上才能住進一戶公寓。就算你能保住一份工作,又怎能存得了那麼多錢呢?

    “感謝上帝我有個地方住,”埃迪說,“你大概不會相信,那是我從小長大的公寓。往北走一個街區再左轉穿過兩個街區,靠第十大道那兒。那地方不是我最早住的地方。原來的地方已經消失了,整棟樓拆掉,蓋了所新的高中。我們搬出那兒是在我,記不清楚了,九歲吧?一定是,因為那時候我三年級。你知道我坐過牢嗎?”  

    “三年級的時候,不會吧?”

    他笑了,“不是,坐牢是搬家幾年之後。事情是這樣的,因為我在綠天監獄的時候我老頭死掉了,我出獄後又沒有地方可待,於是就搬去跟我媽一起住。我不常在家,那兒只不過是讓我放點衣服和東西,不過後來她生病了,我就留在那兒陪她,她死後我繼續住著。四樓,有三個小房間,不過,馬修,你知道,那是因為房租管制。一百二十二元七毛五一個月。城裡比較像樣的旅館,他媽的,一個晚上就得付這麼多錢。”

    而且,讓人驚訝的是,那一帶都開始高級起來了。地獄廚房百年來一直是個險惡、粗悍的區域,現在房地產掮客改口稱此處為柯林頓,而且把出租公寓改成共管公寓,每戶賣六位數字的價格。我永遠也想不明白窮人哪裡去了,或者有錢人是從哪兒來的。

    他說:“美麗的夜色,不是嗎?當然我們還來不及欣賞,就又會發現太冷了。有時候你會被熱個半死,緊接著又忽然發現夏天怎麼就過完了。夜裡總是冷得特別快,呃?”

    “大家都這麼說。”

    他三十好幾了,五尺八或五尺九,瘦瘦的,皮膚蒼白,黯淡的藍色眼珠。他的頭髮是淡棕色,不過現在開始禿了,往後退的髮際加上暴牙,讓他看起來有點像兔子。  

    就算我不知道他坐過牢,也能猜得到,雖然我無法解釋為什麼他看起來就是像個混混。或許是綜合印象吧,虛張聲勢加上鬼鬼祟祟,那種態度表現在他的雙肩和猶疑不定的眼神里。我不會說這些看起來很顯眼,不過第一次在戒酒聚會注意到他,我就想著這傢伙以前幹過壞事,他看起來就像會走上歪路的那種人。

    他掏出一包香菸遞給我一支,我搖搖頭。他自己拿了一支,擦了火柴點菸,雙手圈成筒狀擋風。他噴出煙,然後把香菸夾在大拇指和食指之間瞧,“我應該戒掉這些小操蛋的壞習慣,”他說,“不喝酒卻死於肺癌,機率有多大?”

    “你多久沒喝酒了,埃迪?”

    “快七個月了。”

    “了不起。”

    “我參加聚會了,不過花了好陣子才停止喝酒。”

    “我也走過彎路。”

    “是嗎?呃,我掙扎了一兩個月,然後我想,我還可以抽大麻,因為,該死,大麻不是我的問題,酒精才是我的問題。不過我想在聚會裡聽到的那些事情,逐漸產生了影響,然後我也把大麻戒掉了。現在我已經快七個月是完全乾乾淨淨的了。”  

    “好厲害。”

    “我想是吧。”

    “至於香菸,據說一口氣想戒掉太多東西,不是個聰明的辦法。”

    “我知道,我想等我老了再來戒吧。”他深深吸了一口,菸頭燒得亮紅。“我家就往這兒走,你確定不過去喝杯咖啡?”

    “不要了,不過我跟你一起走過第九大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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