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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想看他們潛水。”托尼的失望令人覺得好笑。阿曼達若有所思地望著他,“你以為他們一周能見到多少現金?或者是一個月內?”

    “我知道,但是……打成那個樣子,只是為了區區一個先令,大概二十美分,就像是一場……一場……”

    “追逐利益的競賽?”阿曼達微微嘲笑道,“開啟逐利之旅的最好方式就是把錢攤在人們面前。任何人,無論他是黑人還是白人;任何一種貨幣,無論是英鎊還是美元。”

    “但是,我給他們的根本不是錢,”托尼固執地說,“只是幾美分而已。”

    “那就是錢——對他們來說,”阿曼達回答說,“錢的數量多少是相對的。你往周圍扔一千美元鈔票的時候,我們大家都會匍匐在那裡爭搶。希臘神話里那個引起糾紛的蘋果難道不是用金子做成的嗎?”

    “是嗎?”托尼向後推了推那頂淡黃色的巴拿馬草帽,像這樣一頂帽子,要花掉一名普通的銀行職員大概兩個月的薪水。  

    ”唉,我從沒想過要他們為此而打架!”

    他後悔的表情令我禁不住發笑。

    “好了,托尼,你一定聽過或者讀到過,這個世界上有樣東西叫做貧窮。”

    “對他來說這只是個抽象的概念而已。”阿曼達說,“就像你和他說土星上的圓圈標記或是地球與太陽之間的距離有多遠一樣。他知道那個東西確實存在,只是不願相信而已。”

    一個女人走上了步橋,後面跟著一個男人。那個女人體態嬌小,身體渾圓,肌肉結實,光滑的皮膚被曬成了餅乾色。她穿了一件精心挑選的巴里紗。兩隻寬寬的墨西哥銀手鐲上鑲嵌了石榴子石,像手銬一樣緊緊地鎖在細長的腕上。她戴了一頂深紅色的草帽,寬寬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臉,她正停下來等著後面的男人。

    那個男人身材矮小,說話聲音圓潤,穿著很隨意,和那個女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滿是褶皺的亞麻套裝隨著他肥胖身形的曲線橫向延伸著。他懷裡抱著一個黑色的瓶子,在陽光的照射下很顯眼。

    站在步橋頭的船員親切地和他打招呼:“那是什麼,哈利教授?乾紅葡萄酒嗎?”  

    “不是,先生。”他的話很簡潔,隱隱有點學究氣,“是血。給吸血鬼德古拉準備的。當然,這是不含纖維蛋白的。”

    “這就是教授式的幽默嗎?或者是精神失常?”阿曼達小聲說。

    “他們並沒有笑。”

    托尼看著那兩個人走上了甲板。阿曼達聳了聳肩膀。

    “你會在這種拉載乘客的貨船上遇到世界上最奇怪的人。我很高興托尼能和你一起待在船上。”

    那兩個人朝我們這邊走過來,我們誰都沒再說話。那個女人走到休息室高高的門檻旁時,第一次朝我們這邊看過來。她那雙又圓又大的眼睛裡露出的虛假單純不禁令人聯想到波斯貓。那張撅起的嘴和小小的下巴也會讓人產生同樣的聯想。她看上去不再年輕了。如同她手鐲顏色的那種銀灰色的頭髮經人工捲曲後,平整地壓在深紅色的帽子下。有那麼一瞬間,我聞到一種很特別的檸檬馬鞭草的清新香味。她走進了休息室,那個男人跟在後面。

    船員朝我們走過來。

    “您不是乘客對嗎,勳爵夫人?恐怕您得上岸了。我們五分鐘之後開船。”  

    我們匆匆忙忙告了別。阿曼達在步橋收起前的最後一刻下了船。腳下的船突然間動了一下。我的假期就這樣結束了。

    “難過嗎?”

    托尼的洞察力讓我很吃驚,不過,要想在如此熟悉你的人面前隱藏起自己的真情實感真的很難。

    “這是個不錯的假期。”我嘆了口氣說。

    “但是,現在,你即將要去華盛頓面對整個暑期的工作了。”托尼補充說,“而且是在沒有空調的辦公室里。”

    我點了點頭。我在華盛頓的第一份工作是在財務部戰時財政部門負責公關關係,這份工作看上去挺有意思,是戰爭時期令人興奮的為數不多的事之一。現在,我是一家GG公司的撰稿人,華盛頓已經恢復到了正常的狀態——成了一個小小的、相當於省級區劃的“公司城鎮”,和好萊塢很相像,只是“公司”的“業務”不是電影而是政治。

    “為什麼勳爵冬天的時候不讓你來這兒?”托尼繼續說,“這樣你就能待在冰天雪地,讓那些不得不待在北方的傢伙們覺得低你一等了。”  

    我的回答很尖刻,連我自己也沒想到。

    “在那個季節,阿曼達有她自己的朋友。我很高興她和魯伯特今年六月份都待在這裡。否則,我可能根本不會接到邀請。一年中無論什麼時候,只要能從辦公室溜出來一個月,我都覺得非常幸運。”

    “我知道你需要什麼!”托尼就像一位發現了驚人新觀點的發明家一樣欣喜地喊出聲來,“一杯喝的。在這樣的船上沒有通常我們去的那種酒吧,但乘務長通常會放幾瓶散裝的瓶裝酒在休息室。飯前來一杯代基里酒怎麼樣?”

    “好吧——只要我還能找到去隔間的路,並確保我的大箱子別待在貨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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