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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別傻了!如果事務長不知道這件包裹有多貴重,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和魯伯特怎麼要求航運公司對這件事負責?也許我們什麼都做不了。航運公司肯定上了保險,事務長會負責這件事。但是,這筆錢數額太大了。很可能超過了他們所能支付的最高賠償額度。如果只有你我兩個人知道,而連事務長本人都沒看到包裹里裝的是什麼,無論哪一家保險公司都不會因為事務長把別人交給他保管的包裹弄丟了,而願意向魯伯特支付十萬美元的賠償!”
托尼站起身來,孩子氣的臉上充滿了迷惑,兩隻攥緊的拳頭插在褲子後袋裡,淡褐色的眉毛緊鎖著。
“放在事務長的保險箱裡怎麼會消失呢?”
“船上也許有人會去撬保險箱。或者事務長自己就會為這麼一大筆錢動一動腦筋。如果是那樣的話,航運公司永遠也不會知道這筆錢的事了。”
“但是有證人。”托尼大聲說,“你和魯伯特。”
“魯伯特能算是證人嗎?假設確實拿錯了信封,以為交給我的是設計圖。他怎麼向保險公司證明這些錢現在就在船上?如果有什麼人想得到這筆錢——比如說那位事務長或者負責無線電收發報機的接線員——他們在船上解決掉唯一的證人——我——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托尼驚得呆了:“那……你的意思是,如果錢消失了,你也會跟著消失?”
“難道不會?在這樣風雨交加的夜晚,甲板上空無一人。如果那位事務長很奸詐,讓我消失真是太容易了。魯伯特不能為盜竊案作證,自然也不能為謀殺提供證據。等到魯伯特開始調查這件事時,事務長可能已經帶著錢跳下船逃之夭夭了。如果他沒逃走,他可以一口咬定沒見過這筆錢,這樣就不會有事。誰會去作證呢?魯伯特也不敢發誓說這筆錢曾經在我手裡,不敢肯定我曾把它放進了保險柜,不敢確定我不是從船上掉下去意外身亡。魯伯特只能說'我想我一定是錯把錢當成設計圖交給了她。我猜想她發現這筆錢之後,可能交給了事務長,讓他放進保險柜里保管。事務長可能偷走了這些錢,然後殺了她,因為她是船上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哪個法庭會基於這種猜測性的供詞給嫌疑人定罪?”
托尼想到了個主意:“我怎麼樣?現在,我也是證人了。”
“事務長不知道你清楚這筆錢的事,”我回答說,“他以為他和我是船上唯一的兩個知情人。如果我告訴他你也知道這件事,他也會殺了你。如果我不告訴他,你的證詞會幫助魯伯特拿回這筆錢,但是救不了我的命。”
“但是……一位事務長?”托尼反駁說,“如果一個人當初是殺人犯或者竊賊,他是不能成為事務長的!”
我一邊看著托尼胖胖的、稚嫩的臉龐,一邊為他的單純而驚奇。
“這些人並不是生來就是殺人犯和竊賊——他們是因為遇到了類似現在這種情況才變成罪犯的。你不會了解堆在沙發上的那些綠顏色的票子對人們來說是多大的誘惑。我可以把希望牌鑽石或者有關原子彈的設計圖放在口袋裡,大搖大擺地四處走。那些偷東西的生手很難把這麼名貴的珠寶或者軍事機密兌現成錢。這需要專業技術和黑道的幫忙。如果是支票,兌換成現金需要簽名。付款委託書不能當錢花,需要通過銀行兌換。債券也要經銀行家或者經紀人之手才能變現。但是現金不一樣——它是流通的、可轉讓的、不用署名的——現金可以是任何人的。即使是傻瓜也會偷錢。百元大鈔可以在任何一家大賓館或者百貨公司里花掉。花這些錢和花五分鎳幣、便士這樣的零錢一樣,追蹤不到它們的線索。幾千美元就可能對一個男人,或者女人產生誘惑。這麼多錢在我手裡,我怎麼能相信別人呢?即使他是事務長也不行。”
聽著我突然間迸發出的長篇大論,托尼的臉拉得長長的,面無表情。他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
“那麼,你越快甩掉這個麻煩越好,”他乾脆地說,“為什麼不把封好的信封交給事務長,但別告訴他裡面裝了什麼?讓那個傢伙以為裡面裝的是設計圖,你最開始也是那樣猜的。告訴他這裡面的東西只值二十五美元。這樣的話,他就不會想著要打開信封,就像魯伯特把它交給你的時候你也沒想打開來看一樣。這樣你就安全了。”
“但是魯伯特怎麼辦?萬一出了什麼事,他就沒辦法拿回那些錢了。他只能得到二十五美元。”
“魯伯特的錢不要緊。他有很多很多的錢。”我搖了搖頭,“沒有人願意丟掉十萬美元——即使是魯伯特。”我的腦海里出現了奎斯奇亞那棟漂亮的房子——當地的僕人,鑲著馬鞍的馬匹,航海的快艇,還有機動大舢板。這一切都意味著財富。然而——這些光鮮的外表通常是以龐大數額的銀行借款來支撐的。魯伯特的合伙人把他告上了法庭。我住在他那裡的時候,他總是為這件事或其他什麼事而擔心。無數次,他的舉止神態表明他在擔憂——他長時間待在書房裡面孤獨地處理工作上的事,意外之後他為不能到華盛頓赴約而焦慮不安,他因為失眠而無精打采的眼睛,還有一絲笑容也沒有的嘴。他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現在所擁有的財富嗎?來得容易,去得也快。這筆錢可能只是魯伯特全部財產的一部分,但在眼下這個特別時期流動資金對他來說非常重要。缺少了這筆錢就像諺語中所說的,如同一個王國缺少了馬掌上的釘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