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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的朋友失望?”
“哦。”他皺著眉,“還是不要了。沒有我在你也會很安全——比在賓館安全多了。”
我們走出車站,計程車依然等在那裡。托尼把房子東七十街的地址給了司機。
這條街比大多穿越市區的街道更靜謐,也更涼爽些,路旁的楓樹枝繁葉茂,遮擋了大部分陽光。這裡位於第五大道和麥迪遜大街之間,私人住宅比較多,公寓樓很少,所以,來往的車輛也比較少。除了帶孩子去公園的保姆或者閒得無聊餵狗吃食的電梯操作員以外,在這裡很少能遇到行人。即使在冬天,這裡也像死
胡同一樣安靜,就像住在市郊一樣,我曾經來這裡拜訪過魯伯特和阿曼達。但是,那個時候,家家戶戶都亮著燈,寒冷的空氣里時不時會傳來行人的腳步聲。而在這個六月的傍晚,這甲就像龐貝古城一條廢棄了的街道。大多數人都到海邊或山里度假去了。一半房子的窗子擋著隔板,大多數房子沒有燈光。街尾的公園邊
偶爾閃過車燈,但很少有車到這兒來。這個街區沒有高樓大廈,自然也沒有門衛。眼下,這裡只有兩處生命跡象。三層紅磚房旁邊的人行道上,一位穿著襯衫的老人正坐在破舊的餐椅上看報紙,就像小鎮裡坐在自家門前打發時間的人一樣若無其事。顯然,他是那棟房子的管理員,趁這個時候出來乘涼的。他的嘴裡叼著
菸斗,一隻瘦弱的帶條紋的貓在他腳邊伸著懶腰,它的存在或多或少為這個畫面增添了一絲家庭生活的氣氛。街道的另一邊,一棟褐色房子裡三樓的窗子亮著燈,在悶熱、藍紫色的空氣里發出金色的光芒。那裡一定住著像托尼這種收入豐厚的年輕人,不過,為了賺到這份薪水,他整個夏天都得待在小鎮上工作。
魯伯特的房子坐落在高大的博物館公園和俱樂部會所排屋之間。房子也是褐色的——又高又窄,古色古香的。
托尼一邊按門鈴,我一邊問:“你的鑰匙呢?”
“我不想嚇壞管理員。”他解釋說。
“房子空著的時候,她一直住在這兒嗎?”
“為什麼不住?這樣她才能感到是在賺取魯伯特支付給她的微薄養老金。這個街區的住戶集體雇了一個看門人,晚上會出來巡邏。他實在太老了,不過萬一有事發生,他可以報警。”
房子的人門很厚,我們根本沒聽到裡面傳來的腳步聲。門一下子被打開了——只開了六英寸的小縫兒。
“嗯?”黑暗裡傳來刺耳的聲音,“你們想十什麼?”
“晚上好,瑪莎。”托尼竭力討好地說。
“哦,是你,先生。”她不情願地承認自己認出了托尼,“我一開始沒聽到鈴聲。最近我的聽力不太好。”
“這位是妮娜·凱斯小姐,她和勳爵夫婦一直住在奎斯奇亞,”他繼續說,“她去華盛頓之前想在這裡住一晚。勳爵給了我一把鑰匙,不過我擔心就這樣走進去你會害怕,所以才按了門鈴。”
大門敞開了。雖然許多年不見,但我依然記得瑪莎——她是很久以前魯伯特的母親雇來的廚師。她原來粉嫩的圓臉如今已經變得蒼白而憔悴了。有些發黃的稀疏的白髮亂蓬蓬地堆在頭上。我相信,她已經認不出我或者記不得我的名字了。
“晚上好,小姐。”她轉過臉看著托尼,“您也在這兒住嗎?”瑪莎的話好像別有用意。
“哦,不,”我急忙搭話說,“布魯克先生只是送我到這兒來,他會住在朋友那裡。”
托尼把我住宿一晚的用品行李箱拿到屋裡。我已經把其他行李寄放在了火車站。
樓上走廊透出來的一束微弱的燈光照在樓梯井上。光影映在黑色的玻璃牆上。房子裡的廳又高又窄,但建築師給上面的樓梯設計出拉長曲線,使整間屋子看上去既明亮又雅致。冬天蓋在大理石地面上的中國地毯不見了——也許是拿去清理了,或者存放起來了。老式的鋪在樓梯上的地毯也不見了,擎著地毯的黃銅柱還放在原來的位置。一個布滿灰塵的袋子系在屋頂的枝形吊燈上。茶几兩旁的扶手椅上蓋著白色的床單,上面落滿了灰塵。茶几上放著一盞帶玫瑰色石英雕刻底座和燈罩的中國式檯燈,但是,燈座下面的玉雕托盤已經不見了。也許和其他值錢的東西一起存放在銀行了。正對著我們的是三扇厚厚的經過精雕細刻的胡桃木大門,上面純銀的門拉手帶著點維多利亞時代的建築風格。門拉手在街燈的照射下閃閃發光,這都是瑪莎的功勞。她一定剛剛擦過。
“您睡在西屋嗎?”瑪莎問道。
“好的,如果方便的話。”冬天的時候,我恰巧也住在那間客房。
“我去把床單換了。”她轉過身,拖著毛氈底拖鞋上樓去了,嘴裡嘟囔著自己這把老骨頭如何如何之類的話。我一直等她消失在視線里,才開口說話:
“我不喜歡這裡。”
“什麼意思?”
“這間空屋子有些陰森恐怖,我想我還是去住賓館吧。”
“聽著,理智一點。”托尼有點不耐煩——當然,這是可以理解的。他費了好大勁兒才把我送到這兒來。現在想走已經太遲了,瑪莎已經為我鋪好了床。“賓館是公共場所。你可能會碰上聖克里斯蒂娜號上的人——也許他們中有人懷疑你仍然帶著那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