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克萊斯比小姐把盤子推到了一邊。臉上的象牙膚色變成了淡綠色。
“……巨蝮的脖子很脆弱,”哈利繼續說,“你的動作必須要非常輕柔,否則會傷到它的脊椎。”
“謝謝你的建議,”舍伍德冷淡地說,“但是,無論是不是有人強迫我,我都不想去餵一條巨蝮。我猜美杜莎在貨艙里?”
“不,貨艙透風。它可能會感冒的。我把螃蟹、青蛙和蜘蛛放在貨艙里了,美杜莎和德古拉在我的浴室里。”
“真是溫暖而舒適,”托尼嘟囔著說,“竟然把寵物放在身邊。”
“巨蝮需要一個溫暖而穩定變化又不大的環境。”哈利的語氣有點嚴厲。
“我想這就是你的隔間為什麼又熱又悶的原因。”舍伍德說。哈利看了看在座的每一個人。
“你們各位好像都以為巨蝮是非常危險的,”他不悅地說,“但是它們從來都不會去攻擊人類,除非你嚇到它們了。”很顯然,嚇唬一條巨蝮是在虐待動物。
“如果它們嚇唬我怎麼辦?”托尼大聲嚷嚷說,“我也喜歡被溫柔地對待。我的脊椎也相當的脆弱。”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打開了房門,謝天謝地,終於可以轉移話題了。事務長輕輕地走進來,坐在了唯一的空位上。他小聲向大家道了歉,然後讓乘務員直接端上肉菜,不必上湯和魚了。
他冷漠地掃了我一眼,好像從來都沒見過我似的。他表現得很鎮靜,幾乎是泰然自若。
午飯後下起了瓢潑大雨,沒有人願意待在露天的甲板上。每每想到溫暖的隔間是巨蝮理想的棲息場所,就令人心裡不舒服。我們都朝著封閉的甲板走去。玻璃牆上滿是雨水,好像有人正拿著橡皮管從外面沖洗一樣。黑暗把暴風雨藏了起來,不過,我們還是能在風的怒號和海浪發出的巨響中聽到它的猛烈,通過腳下左右搖擺的甲板感知到它的存在。封閉的甲板上空無一人,我們在門口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聲音。
“……又一次,參議院議員,同時也是聯邦開支內務委員會的主席傑弗遜·斯泰爾斯告訴記者們說,他對頂峰建築公司關於在瓦納蘇克河岸修建堤壩一事所提出的合同條款感到不滿。斯泰爾斯說'我相信委員不會通過這個法案,為瓦納蘇克谷當局撥款。作為反對者之一,我對這個離奇古怪的立法的整套方案完全不贊成。為什麼一些官僚主義者和教授竟然會為了在政府管轄的電力工程上再進行一次實驗而把瓦納蘇克谷單純、誠實的百姓當做小白鼠?私營的電力公司,比如西方企業,一直為瓦納蘇克谷的居民提供他們所需要的電力設備。如果有人說,這項工程能為一些失業的老兵提供就業機會,那麼,值得關注的是,其他老兵怎麼辦,那些為西方企業工作的人,他們就不會因為通過了這個方案而失去工作嗎?'
“下面,女士們,先生們,能給我點時間說說在這個難熬的恢復時期失業的人可能會非常感興趣的話題嗎?要確保找到一份工作,就要在面試的時候保持儀表乾淨整潔。要確保儀表整潔,請使用淨牌護髮液,唯一經過均質處理過的護髮液——只需輕輕一噴,讓透著淡淡清香的護髮液均勻地分布在髮絲上,使你的頭髮光滑、柔軟而光亮——”
托尼啪的一聲關掉了收音機。
“能讓淨牌GG在晚間新聞報導里插播三次的人真是個天才。我永遠也忘不了,他每次都會說:'原子彈並沒有終止科學的奇蹟,通過同樣嚴謹、艱辛的實驗方法研製出了淨牌,唯一經過均質處理過的護髮液。'“
“他說得還不夠,”舍伍德說,“他應該這樣說'即使原子彈有一天落在了紐約,如果知道自己屍體上的頭髮更加光滑、柔軟而且光亮,你也會感到安慰了,因為你一直都使用淨牌,那種只需要一噴即可的護髮液!'”他掃了我一眼,“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喜歡魯伯特勳爵了吧。”
“你是什麼意思?”
“他經營著西方企業,不是嗎?我是在瓦納蘇克谷出生的,想想看吧。”
“打擾了。”
一個輕柔的聲音把我們嚇了一跳。所有人都回過頭來。事務長正站在通往大走廊的門廳處。我根本沒聽到他走過來的聲音。就像那天上午在勳爵的書房窗口,我沒聽到他踏過草坪走過來的腳步聲一樣。
他順從地笑了笑,“很抱歉打擾了各位,我們這裡有個習俗,號召每一位乘客為海員之家盡一份綿薄之力。對您樂意捐贈的任何東西我們都將感激不盡。”
他把一隻敞著口的籃子放在桌上。
“哦,這沒問題。”托尼說著,往籃子裡放了五美元。其他人也一個接一個把錢投進了籃子。唯獨舍伍德一個人只捐了一枚硬幣。我把手伸進了口袋。我倒空了提包之後,就把錢包放在口袋裡了。可是,現在我只摸到一方手帕,其他什麼都沒有。錢包不見了。
我抬起頭,發現大家都在看著我。
“我……我不知把錢包放在什麼地方了,”我吞吞吐吐地說,“托尼,能借我一美元嗎?”
可憐的托尼漲紅了臉,他甚至比我還要尷尬,“非常抱歉,親愛的,我只帶了那五美元。除了那點零錢,我什麼都沒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