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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他們中有人跟蹤我們到了這兒。”
他大聲地笑了:“你以為我沒有想到嗎?從車站到這裡,我一直盯著車的後視鏡。我不能肯定我們看到的那輛車是不是在跟蹤我們,不過,我們把它甩掉以後,再沒有車跟在後面了——相信我。不要再擔心了。如果住在賓館,你可能會遇上小偷。”
“如果我是小偷,我寧可選擇到夏日裡鎖著門的空房子去偷東西,那裡除了一個又老又聾的管理員外,再沒別人了。”
“好吧。如果能讓你開心一點,我離開這裡之前可以把屋子裡里外外檢查一遍。”
“你是說……有人可能藏在這兒?現在?”
“這是你的想法——你說會有小偷破門而入。我倒認為不太可能,不過要找了才知道。這樣你才能睡得安穩。為什麼不上樓整理下行李?我檢查完這裡會告訴你的,然後我就離開。這把是前門的鑰匙,留給你吧,也許你用得到。你走的時候,可以把它交給瑪莎。”
“太感謝了,托尼。很抱歉,給你找了這麼多麻煩。”
我接過鑰匙,上了樓,身體和精神上的疲勞交織在一起。樓上的走廊里亮著一盞燈,西屋的門開著,支在老式的制門器上——制門器是由大塊石墨製成的,被雕成了金銀絲花籃的形狀,裡面裝飾著紫羅蘭和綠色的葉子。瑪莎儘管抱怨不斷,總算把工作做完了。床上鋪著新換的、帶著薰衣草香味的亞麻質地床單、象牙色的毛毯和緞子般光滑的象牙色被了。我的手提箱放在行李架上。浴室里有用紙包好的香皂和柔軟、乾淨的毛巾。最令我滿意的是床頭柜上放著一盞檯燈和一個乾淨的菸灰缸,窗座下的書架上還擺著幾本書。我睡前需要吸菸和閱讀。
這些令人舒適的細節全部是現代風格,其他家具和房子一樣,屬於維多利亞時期。破舊的椅子和陳舊的黑色胡桃木質地的梳鏡櫃和狹窄、舉架很高的屋子很相配。地上的鑲木地板已經因為打磨次數太多有些變形。帶銅架的白色大理石壁爐台下是一個老式的曼哈頓壁爐。阿曼達在壁爐台架上擺了黃銅小雕像,裝點出黑、白、金色相間的圖案,還在牆壁上貼了裝點著小小的紫羅蘭花的奶油色的壁紙。房間的門和樓下的門一樣,是結實的胡桃木做的,帶著純銀的門拉手——毫無疑問,這的確是棟老式的房子——門的上方還有一道橫楣。我把它和窗子一同打開,我需要空氣。
脫掉鞋,解下腰帶,感覺舒服多了。我脫衣服的時候,聽到托尼的腳步聲和開門、關門的聲音。起初,腳步聲在樓下,然後到了地下室的廚房,聲音越來越小。之後,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他在上樓梯。我聽到他進了隔壁的房間,然後又去了走廊另一邊的房間。最後,他去了後樓梯,又進了三樓我樓上的房間。鑲木地板在他腳下顫動著,我還聽到小聲嘀咕的聲音。那一定是瑪莎的房間。之後,托尼的腳步聲又近了——他穿過走廊,走下了樓梯。
他高興地大聲喊:“檢查完了!什麼問題也沒有!”
我在睡衣上披了件睡袍,一手夾著煙、一手拿著書,打開了房門:“這裡沒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床下沒有竊賊?”
托尼一隻手扶著欄杆站在樓梯口。他看上去很疲憊,不過心情不錯,他已經完成了任務,可以去綽號叫斯丁克的年輕人家裡的長沙發上睡一覺了。
“謝謝,”我笑著說,“你檢查以後,我會睡得更安穩。”
“你很安全,”他堅持說,“如果有人破門而入,你會被驚醒的。一樓的窗子都用木條堵住了。後門已經鎖上,閂好了。我走的時候,前門的彈簧鎖會自動鎖好。只有你和瑪莎有鑰匙。看門人會一直在周圍溜達。瑪莎的房間就在你樓上,如果你大聲喊,她可能會聽到。即使她聽不到,阿曼達房間裡的電話分機還可以用,你不必下樓求救就能找警察來幫忙,警車會在兩分鐘內趕到。如果你想找我,斯丁克家的電話是6——1098。如果你凌晨四點鐘把他吵醒,我會很開心的。”
“你真是個天使,托尼,”我衷心地感謝他說,“沒什麼地方比這裡更安全了,真想不到,這一切就快結束了。還有不到二十四小時,我就能擺脫那筆受詛咒的錢了。”
“可憐的孩子!”托尼同情地說,他竟然討好地稱我是“孩子”。“我明早八點過來,”他繼續說,“我們一起吃早飯,然後我送你上火車。以免有人在你離開紐約的最後時刻對那筆錢下手。順便問一句——你確定現在錢就在你身邊?”
我點了點頭:“非常肯定。”
“再見!”托尼揮了揮手,咧著嘴笑了。
我站在樓梯口,看著他輕快地跑下了樓梯,像在跳舞一樣。我真嫉妒他的年輕和活力,經歷了這麼漫長而難熬的一天之後,依然這麼精力充沛。到了樓梯的轉彎處,他又向我揮了揮手,笑了笑。他淡黃色頭髮在燈光下泛著光澤,一轉彎他不見了。我還能聽到他掠過地板的輕快的腳步聲。前門打開了,又砰的一聲被關上了——托尼在用力讓門鎖好。之後,屋子又恢復了原來的安靜。
我留著樓上廳里的燈沒有關,回到自己的房間。我關上房門,想找把鑰匙把門鎖上。沒有鑰匙。哦,天啊,我真蠢,竟然想把臥室的門也鎖上。我在床上伸了伸懶腰,繼續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