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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我聽到了撕裂的聲音。整個封蓋裂開了。信封開了口,裡面的東西散落得到處都是。
我靜靜地站在那,一隻手停在空中,手裡依舊拿著那個被撕裂的信封。另一隻手緊緊地抓著箱子蓋。信封里的東西並不是設計圖或者工程計劃資料——這些紙片就像紛紛落下的巨大五彩紙屑,箱子上,沙發上,扶手椅上,地板上,到處都是。全都是一張張的百元美鈔。足有上百張。
我好像又一次看到幾個棕色皮膚的孩子為了幾枚銀幣又踢又咬又抓而弄得灰塵四起的場景。我好像又一次聽到阿曼達的冷嘲熱諷。
“開啟逐利之旅的最好方式就是……”
我忘記隔間的門還半開著。
突然間,幾乎就在我的耳邊,有人吃驚地說:“上帝啊!你去搶銀行了嗎?”
第03章 通風設備旁邊的對話
托尼站在門口,兩隻眼睛瞪得像藍色的玻璃彈珠一樣圓。
“哦,托尼!”我癱坐在扶手椅上,“有沒有什麼辦法讓這艘船停下來?”
“太遲了。”
我跟隨著他的眼神望過去。舷窗外,覆蓋著綠色蕨葉的白色沙灘滑向一邊。我認出了魯伯特家的房子——就在聖安德魯港最後面那處孤零零的居住區。一會兒工夫,所有景色都被拋在了船後。我們已經行駛在海上了。
“為什麼想讓船停下來?”托尼問道。我只是默默地看著他,沒出聲。
他皺了皺眉頭。
“我都在休息室里等煩了。所以過來看看你是不是忘了……你難道不知道帶這麼多現金外出很危險嗎?”
居然從這樣一個稚氣的人嘴裡聽到長輩一樣教訓人的話,我終於忍無可忍了。
“你認為我是故意帶這麼多錢出門的?”我沖他怒氣沖沖地說,“我根本不知道信封里裝的是錢。”
托尼走進屋來,關上了房門。他把大約一萬五千美金往旁邊推了推,自己坐在另一張扶手椅上。
“但是你應該知道的,”他極為耐心地說,“一個人如果擁有這麼多錢,他肯定知道。”
“是嗎?”我的回答憤憤不平,“我甚至不知道這裡面有多少錢。”
“那麼,第一件事就是數一數錢數。”托尼開始用手捧著錢,往沙發上扔。他把錢分成了十摞,分好後,他開始分別數每一摞的錢數。鈔票在這位銀行職員的手裡迅速翻動著,就像一名老練的賭徒在熟練地洗牌。他有些驚奇地看著我。
“都是一百美元一張的鈔票。每一摞中有一百張。”
“天哪……”我的聲音有些嘶啞,“一共是十萬美元!”
“這次你算對了,只對過這一次。”托尼咧著嘴笑了,“最好離那些推銷的、玩牌的和外表光鮮的男士遠點兒,直到把錢送到安全的地方。”
“但是,這筆錢不是我的。”
托尼的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
“這麼說,你確實去搶銀行了。”
“別犯傻了。這筆錢是魯伯特的。我猜是他拿錯了包裹。”托尼笑了笑,“讓我們來分析分析,即使魯伯特用不著這筆現金,他會不會把十萬美元錯給你或另外什麼人呢?”
“信封是封著口的,”我解釋說,“他一定是給錯了信封。”
“是這個嗎?”托尼拾起那個裂開的信封,把它翻過來看了看,“沒有地址。沒有標記。挺有意思,在沒有任何記號的信封里放這麼多錢。”
“魯伯特一直在生病。”我盡力讓自己和托尼相信,在這種瘋狂的事件中也是有邏輯可循的,“那次意外之後,他的腦部受到了撞擊。”
“意外?”托尼重複說,“我聽說前些天他從馬上摔下來了。我不知道這麼嚴重。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人知道詳細的過程。出意外的時候現場就他一個人。”
“他習慣一個人騎馬嗎?”
“是的。你不知道嗎?”
托尼搖了搖頭。
“我只有晚上的時候到過他家,白天沒去過。”
“阿曼達和我過去常常在早飯前一起騎馬,”我繼續說,“那時,魯伯特已經開始在書房裡工作了。他通常五點鐘左右結束工作,然後在晚飯前獨自去騎馬。”
“騎馬是他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嗎?”托尼問道。
“就像是習慣一樣。他偶爾早上和我們一起騎馬,不經常來。”
“那麼,我猜這次——意外是在下午發生的?”
我點點頭:“就在日落之後。”
我好像又一次看到了淡淡的風信子顏色的天空,上面點綴著斑斑點點的玫瑰色的雲,就像一群火烈鳥飛過長空留下火一般的羽毛。海港和天空一樣平靜、素雅,水中的倒影被染成了淡淡的玫瑰紅。那是一個風平浪靜、有些幽怨而又令人陶醉的黃昏。之後,馬蹄聲踏入了這份寂靜。
“魯伯特的馬緩緩地朝車道跑過來,上面沒有主人。”我告訴托尼,“馬鞍翻了過來——腹帶橫在馬背上,座位跑到馬肚子下面去了,馬鐙拖在地上。我們在離房子半英里外的地方找到了魯伯特,他當時已經不省人事了,一條腿被摔斷了,額頭上有一道很深的傷口。他從馬上跌下來後,一定是被斜擦而過的馬蹄弄傷了臉。真是僥倖逃過一劫。如果徑直踢上去,他就沒命了。即便到了現在這會兒,醫生還是不能確定到底有沒有骨折。只要他能乘車出去,他就去拍X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