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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不再打擾你了,”他十分大度地說,“如果你肯聽我的——越快甩掉那件包裹越好。我在休息室里等你。”
他怒氣沖沖地走出房間,關上了房門。我決定等上一會兒,直到他離開走廊。
現在,這裡再沒有人會見證我的冷靜和堅毅了。我默默地埋怨著魯伯特的粗心。
舷窗外的地平線有節奏地一會兒升起來,一會兒又落下去。
船上的海水味、焦油味、黃銅上亮光劑的味和消毒水味很難聞,甚至令人噁心。我咬緊牙關。沒有時間暈船了!
就在那個時候,我聽見一個女人說話的聲音,聲音很低,但是很清楚。
“我盡了最大的努力。我是按照你說的去做的。”
說話的男人聲音更加低沉:“你把所有事都搞砸了——和平時一樣。真不知道當時為什麼讓你去做那件事。”
“在這裡說話安全嗎?”她微弱的聲音有些顫抖,“如果有人聽到我們的談話……”
“真是個膽小鬼!還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嗎?從這能看到朝我們這邊走的任何人。這麼炎熱的下午,所有人都會待在甲板上。現在,告訴我——以上帝的名義,為什麼不趁機把東西拿到手?”
“我沒拿到。我試了,但是沒拿到。”
“如果你當時不害怕,會有辦法的。現在你把一切都搞砸了。我們都在這條船上。這太明顯了。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都得被扯進去。”
“會發生什麼事呢?你不會……”
“不會什麼?”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我可能會那樣做。如果我別無選擇。”
“那之後呢——逃跑嗎?去南美洲?”女人的聲音裡帶著不屑,“我們冒著風險、制訂計劃、付出努力,得到的就是住進那個又熱、又髒、又窮的香蕉共和國!住在那種沒地方消費的地方,有再多的錢有什麼用?”
“你會有很多鑽石。”
“在那個和皮特維亞差不多大小的鎮子上把那群印第安文盲晃得睜不開眼嗎?真是令人興奮!”
“那裡有上流社會——說西班牙語的那些人。”
“大驚小怪的女人、放蕩的男人和為數不多的幾名教士!他們都是活在十六世紀的人!在那種地方生活我會死掉的!”
“那我自己去那兒。”
“但你是我的丈夫。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們為什麼不能住在紐約或者好萊塢——那種適合二十世紀的人生活的地方?我們有足夠的錢花,不是嗎?”
“我們的錢不夠。你知道的。在紐約,我們永遠都是背井離鄉的外地人,可幾年之後,我們就可以回南美我們的家了。”
“我不要!為什麼總是由你來決定我們應該去哪兒,應該去做什麼?我也承擔了一半的風險。為什麼不能分享一半的錢,想在哪花就在哪花,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因為我不會讓你那麼做。為什麼你總是懼怕別人?就沒想過怕我?”
“是的!哦,是的,我已經開始害怕了!天哪,我當初怎麼會嫁給你呢?”
周圍異常的寂靜。之後,腳步聲漸漸在遠處消失了。我發現了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門上面的通風設備旁連接著一個嵌著鐵絲網的通風口,它穿過船艙壁,也被漆成了白色。我已經忘記了暈船的事。我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我和托尼以為情況安全、肆無忌憚地談論著秘密的時候,有人站在通風設備下在走廊里偷聽嗎?
我掙扎著站起身,打開了房門。
走廊里空無一人——兩排長長的白色的房門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出口,從那裡可以看到蔚藍的海水。我踉踉蹌蹌地往前走,雙腿用力地撐在傾斜的地面上,好像自己走進了一個鏡子映出的影像世界,而對面的鏡子會使這種景象無限地放大。就像進入了一個顛倒、雜亂的世界。
我來到大走廊,這裡的燈光更加昏暗,因為它不像那個有十字路口的走廊擁有通往甲板的出口。僅憑這點微弱、昏暗的光,我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正朝遠處走去。在那個距離、那種光線下,我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個沒有細節的黑影——根本認不出是誰。我看著那個影子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過了一會兒,我也走到那個地方,發現自己來到了主升降口扶梯的一端。靠著船的左舷和右舷各有一段樓梯,在樓梯中間部位的平台處交會成一條樓梯,向下通往主休息室。樓梯靠上面的位置,環形的欄杆圍繞著樓梯井。我沿著欄杆朝外面裝有鐵柵欄的窗口走去,窗子上寫著:事務長。
窗子開著。柵欄後有一個深膚色的人正埋頭處理著帳簿上的工作。
現場沒有其他人了。
我經過一扇開著的門,從外面暖洋洋的甲板上飄進來的夾雜著鹹味的海風和暖意使我恢復了一點活力。船突然間向前傾斜。我抓住窗子旁邊的架子站穩了腳步。
我回過頭看了看,真不敢相信,我已經對如何處置這筆錢作出了決定。我的腦子一方面催促我把錢快點交給事務長,一方面告誡自己要更加謹慎。
“你是事務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