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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那個男人笑容滿面地向大家打招呼,“我們要共同度過接下來的幾天時光,所以我想我們還是應該先消除隔閡,對嗎?我叫哈利——法貝恩·哈利。這位是我妻子。”
哈利夫人敷衍的笑容徹底毀掉了她丈夫營造的友好氣氛。作為回應,我們每個人都喃喃地說出各自的姓名,試圖打破尷尬。哈利還是可憐兮兮地因此興高采烈。
“讓我們開始第一次聚餐吧。特別是在暴風雨就要來臨的時候。乘務員為我們倒上香檳!”
“很抱歉,先生,”那個長得像印度教徒的人說,“我們這裡只有加利福尼亞的薩特耐酒。”
哈利並沒有因此而不高興。
“就來這種酒吧。請為每個人準備一個杯子。”
哈利夫人得意揚揚地看著自己手上戴著的鑲著石榴子石的銀鐲子。
“你沒有忘記你的職責吧,法貝恩?”她煩悶地說,“如果今天晚上出了什麼事,你必須要保證做事手要穩。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喝酒。”
“有什麼事不對勁兒嗎?”
哈利濃密的白頭髮下那張胖胖的臉粉粉的,有點孩子氣。現在,他看上去就像個受了傷的孩子。
“親愛的瓊,以前出過意外嗎?我那些小寶貝兒逃走過嗎?你知道那些箱子都是定做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實心木材做的半英寸厚的木條,非常結實。”
“但是,如果在這麼濕熱的環境下木材變形了呢?釘子不會跑出來嗎——”
“瓊!你真的認為我會使用釘子嗎?”他被氣壞了,就像被人控告說他犯了什麼難以啟齒的罪行一樣,“我一向都用螺絲。從不用釘子。哦,謝謝,乘務員!”哈利舉起了一杯酒,“為了旅行愉快和港灣的安寧而乾杯!”
“螺絲?”瓊·哈利不解地重複道,“那為什麼你往茶碟里添東西的時候不擰開螺絲打開蓋子呢?”
“沒有必要,”哈利不耐煩地說,就好像他已經向她解釋過很多次了,“每個蓋子上都有幾個洞,親愛的,洞的上面蓋有鐵絲網。每個箱子的底部都粘著一個茶碟,就在洞口的正下方。從洞口把血倒進茶碟很容易。所以不用為了餵它們而打開箱子。在紐約靠岸的時候,箱子依然會封得緊緊的。德古拉不可能逃出來。其他那些也不可能。”
舍伍德明亮的眼睛饒有興趣地看著飯桌上唯一在交談的兩個人。
“你那神秘的箱子裡究竟裝了什麼,哈利先生?”
“標本。我是位爬蟲學家。”
“再說一遍。爬蟲學家是幹什麼的?”
“就是專門研究蛇的動物學家。”
“其中有條蛇叫'德古拉'嗎?”我問道。
“不。德古拉是一種吸血蝙蝠。或者,像奎斯奇亞那裡的人叫它'外科醫生'。”
“為什麼叫它外科醫生?”
“因為它那像剃鬚刀一樣鋒利的犬齒可以像最精巧的手術刀一樣輕而易舉地劃破人體的皮膚。你睡著的時候感覺不到疼痛——毫無感覺。你會一直睡下去,就像打了麻藥一樣。它那又長又細的舌頭會喝乾你體內的鮮血。很少有人類外科醫生的技術會這麼熟練。”
整張桌子旁的人現在都在聽他講話。
“這些標本有毒嗎?”托尼問。
“吸血蝙蝠造成的傷口是無毒的,除非它感染了疾病。”哈利高興地說,“這個物種會感染麻痹狂犬病,病毒可能通過唾液進入血液中。我不知道德古拉有沒有得這種病。它看上去很健康。”
“你真的把蛇也帶上來了嗎?”說話的人正是我在隔間裡見到的那個四處尋找護照的女人。她坐在我左邊,身子向前傾著,臉上寫滿了驚訝和恐懼。又一次,明亮的黑眼球在眼白的映襯下閃著光。她焦慮地盯著哈利,她的胳膊撞上了我的胳膊。
“非常抱歉。”她小聲對我說,她大大的、疑惑的眼睛依舊盯著哈利。
“是的,不過,它們中的大多數都不會傷人。”哈利回答說。
“不是所有的嗎?”她追問道。
“嗯……”他沉思了片刻,“美杜莎的名聲不好。絕大部分原因是恰好在灌木叢里碰到它的當地人不知道如何處理。”他的話好像在說熟悉灌木叢的當地人缺乏外交禮儀知識一樣,“美杜莎不會給您帶來一點麻煩的,克萊斯比——小姐,對嗎?”
她點了點頭:“莉維亞·克萊斯比。”
“到達紐約之前,我不會打開美杜莎的箱子。”哈利補充說。
“你像餵德古拉那樣餵美杜莎嗎,通過蓋子上面的洞口?”我問他。
“哦,不是的。要把一隻活老鼠放進洞口,我必須取下上面的網。航行期間,我不會餵美杜莎吃東西。一條巨蝮許多天不進食也不會不適。”
“一條巨蝮!”舍伍德深色的眉毛擰在了一起,“你是說你有一條活的巨蝮在船上?”
“當然!”哈利回應說,語氣里有那麼點自豪,“極少有人能找到它。我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找到美杜莎——一種非常好的標本,從鼻子到尾尖有五點五英尺長。可惜它食欲不振。它被關起來的時候經常這樣。你必須先剝掉老鼠的皮,這樣才能順利地滑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