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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令人遺憾,他是大鏡非常優秀的禁衛。”他以冰冷的表情這麼說。
“他是被人殺死的。”
芹槻雖然應該已經提過這一點,但持統院的反應過於冷淡,讓珂允不得不再次提醒他。“所以你才會來到此地?”
“是的。”
“你相信來到這裡能夠尋獲某樣東西……就像庚一樣。”
“你說‘像庚一樣’是什麼意思?”
“他也是來找尋某樣東西的。”
“真的?”
持統院注視著珂允平靜地點頭。他的臉上沒有一條皺紋。
“他在尋找什麼?”
“這我也不知道,除了大鏡之外,大概沒有人曉得吧?庚在大鏡身上找到了答案,也因此他才會留在這裡侍奉大鏡。”
持統院清涼的聲音和潺潺的流水聲相重疊。珂允從剛剛就一直聽到水聲,不過現在他可以清晰地聽到聲音是從地板底下傳來的。這座建築或許就建在溪流上方。他甚至產生錯覺,仿佛溪水流入了這間房間,包圍著兩人。柱子、榻榻米、天花板……到處都可以聽到水聲的回音。珂允重新體認到這裡既不是都會也不是鄉村,而是一處被稱作聖地的空間。“大鏡現在也在這裡嗎?”
聽到珂允的問話,持統院看了一眼後方的房門。兩扇門板的中央也刻了四個菱形組成的彩色標誌。這個標誌大約有一公尺那麼大,門後方想必就是通往大鏡宮殿的走廊了。珂允腦中閃過一個畫面:在漫長的走廊盡頭,坐著一個現人神——“大鏡的神力永遠存在。”
“可以讓我見見大鏡嗎?”
如他所預料的,對方給了否定的答覆。
“那麼可以請你代我問大鏡,弟弟所尋找的到底是什麼?”
他謹慎地使用敬語追問,但對方的答案依舊相當冷淡。
“這點也很難辦到。大鏡並不會過問這種私人的事情。他掌管世間常理,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珂允好不容易見到持統院,卻得不到任何結果。先前的緊張情緒鬆弛,讓他一下子感到全身無力。
“那麼你為什麼要把我找到這裡來呢?這樣不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嗎?”
“你不是想要知道庚在這裡的情況嗎?”
“是的。”
“那麼我可以就我所知地告訴你。”
聽持統院這麼說,珂允也只有重新坐正,壓抑焦慮的心情聆聽對方的話。“庚——那時他還叫做襾鈴——是在一年前來到這座村莊的。他在此地的第一個月住在藤之宮家,因此我不是很清楚他當時的情況。根據藤之宮等人的說法,他常常顯露出精疲力盡的表情,處於自暴自棄的狀態,似乎想要忘卻過去的一切。另外我也聽說,他就如同夏季乾燥的沙土一般,熱切地在渴求某個東西。大鏡聽到庚的事情,對他產生了興趣,便請他到宮殿裡。”精疲力盡而自暴自棄……這段形容折磨著珂允。庚給人的印象不是明朗而健康的形象,反而像過去的——不,還有現在的——自己。而把弟弟逼到那種地步的也正是自己。珂允低下頭,緊緊抓住膝蓋。
“弟弟有沒有提過讓他痛苦的原因呢?”
持統院微微搖頭,又說:“就如我先前所說的,我並不知道庚在追求的是什麼東西,庚也從來不曾提及此事。對其他禁衛想必也是如此吧。只有大鏡知道其中的理由。所以大鏡才會選他為禁衛,並替他命名為庚。大鏡非常中意庚,在所有禁衛當中他是唯一得以晉見大鏡的。”
“其他禁衛無法見到大鏡嗎?”
“沒錯,只有得到許可的人才能瞻仰他的尊容。而目前就只有我擁有這項特權。”也就是說,即使身為禁衛,地位仍舊太低,因此和其他人一樣見不到大鏡。事實上在一般神社,神的本尊通常也會被封印,不能隨便讓人看到。另外也有一種說法是說,親眼看到現人神眼睛就會瞎棹。
“庚經由大鏡的指引得到了救贖。他在見到大鏡之後,個性逐漸變得開朗而親切。等到他被選為禁衛在宮裡工作的時候,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
“庚在這裡工作的時候,表現得怎麼樣呢?”
“一般而言,身為禁衛的人或多或少會受到出身地的影響——東村的人會偏向藤之宮,西邊的人則會偏向菅平。即使他們本人努力要保持公允的立場也是如此。當然,這種事是不應該發生的。但禁衛畢竟也是凡人,有些事情還是很難避免。在一些小細節方面,我通常也會抱持寬容的態度。不過庚雖然來自藤之宮家,卻完全不會因此偏袒某一方。他身為大鏡的僕人,總是以公正的立場面對村民。當然,藤之宮也許會為此感到有些失望吧。”
最後這一句話聽起來像是要牽制菅平派來的珂允。
“想必你也聽過眾人對庚的評價了。庚遵守大鏡教誨,替他傳道,並由此得到了滿足。大鏡也相當滿意庚誠實、真摯的態度。如果他沒有離開這裡,再多待一陣子,也許就會和我一樣被選為隨侍了。所以說,這真的是相當遺憾的一件事。”
持統院以輕描淡寫的口吻這麼說。他看起來並不像是真的很失望的樣子。“弟弟為什麼要離開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