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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大鏡的力量並不會從彼岸直接傳來?”
比較起來,直接以閃電臂死異教徒的耶和華遠比他厲害多了。
“那麼如果大鏡駕崩,在下一任大鏡即位之前到底由誰來守護這裡呢?
他難道不會突然死去嗎?”
“不可能……大鏡非常清楚自己的肉體即將消滅的時機。不過關於你提出的問題,嚴格說起來,在大鏡過世之後,直到新任大鏡在次日出現之前,大鏡並不存在於此岸。過去曾經在那一天發生過鏡川泛濫的事件,淹沒許多田地,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我聽說,隔天就藉由新任大鏡的力量解決了淹水的問題。”
“那麼如果在那段時期殺了人,手上就不會出現斑紋了嗎?”
“這是毫無意義的假設。”持統院微微抬起嘴角,似乎是在嘲弄珂允。
“殺人的罪行到了次日仍舊存在,就好像你的外貌昨天和今天都是一樣的,殺人者也會永遠保持兇手的身份,在贖罪之前無法逃脫罪名。也因此,兇手的手臂上一定會出現斑紋。”
“……下一屆大鏡是怎麼決定的?大鏡應該沒有小孩吧?”
“大鏡是女性嗎?”
持統院聽了只是稍稍挑高右眉。
“真是愚蠢。”他低聲地說。“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大鏡沒有性別。當然如果單就人類的外貌而言,大鏡應該比較接近男性吧。你今天似乎有些太過放肆了。”
他示意珂允離開,但珂允並不想和上次一樣乖乖聽從。他這回仍舊只聽到了代理人持統院的說法。
“請讓我見大鏡。”
“不可能的,我上次也解釋過理由。”
“難道無論如何都無法見到大鏡嗎?我想聽大鏡親口說明一切。”
持統院仍舊坐在原位,但他以仿佛可以射殺一頭牛的瘋狂眼神回看了珂允一眼,珂允不禁為他的氣勢懾住。持統院趁這個空檔伸出左手,拉了拉牆上垂下來的繩子。
這是使喚鈴嗎?
“請回去。”持統院尖銳的聲音刺進珂允耳中。“我信任你,也相信你不是兇手。但這個信任並不是絕對的。我不能讓像你這樣的人接近大鏡。這是我的職責。”
“請問有什麼吩咐?”兩名禁衛走進來問。
“你不適合來到這裡。”
持統院冷冷地說。
時間有些晚了……在回程的路上,珂允下了山之後,停下疲乏的腳步抬頭望了望天空。暗紅色的雲朵閃爍著燃燒殆盡之前的最後光芒,以強有力的氣勢覆蓋西方整片的天空。天上的雲彩讓人聯想到鎌倉時代的雕刻上隆起的肌肉,也像紅色的火焰,以驚人的氣勢將山巒染成鮮紅色。
看到這樣的雲彩,信徒大概會聯想到代表自然之理的大鏡,並將眼前的景色當作是大鏡力量的象徵吧。但在珂允的眼中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大鏡的教誨當中並不存在如此不受束縛的粗暴力量,反倒比較像一個神經質的男人,每天因為擔心小偷會偷走床下的私房錢而睡不著覺。這哪算是完美!
那些嚴格而無理的禁令甚至讓珂允覺得大鏡似乎在害怕什麼。
如果自己也有如雲彩的力量,大概就不會在乎兇手卑鄙的陷阱或是大鏡的規定了吧。珂允以羨慕的眼神看著朱色的雲彩,又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點從山巔升起,接著就像滴在和紙上的一滴墨汁般,膨脹為好幾倍的大小。
珂允腦中閃過一個名詞。他努力鎮定情緒,凝神注視遠方。無數的黑影逐漸展現其原貌,翅膀、鳥喙、眼睛、鳥尾——
黑暗的鳴叫聲在空中迴響。
烏鴉……
櫻花拖著疲倦的步伐打開大門。他走到起居室,看到母親坐在幽暗的燈光下,雙肘拄在桌上。
“這麼晚了,你跑到哪裡去了?”
母親以平靜但嚴厲的口吻看著櫻花說。她大概是因為擔心櫻花,直到現在都還沒睡覺。她的前發有幾撮掉到額頭上,眼尾的細紋清晰地刻畫著陰影。
“我不是說過,大家要一起慶生的嗎?”
聽到這句話,櫻花不免感到有些煩躁。今天是弟弟的生日,一家三口原本要在晚餐時慶祝的。他當然沒有忘記,但卻不想回家。到了傍晚,他的腳步自然而然地往家的反方向前進。
弟弟呢?櫻花問。已經睡了。母親回答。
“他為了等你,一直到剛剛都還沒睡。”
那為什麼不再多堅持一會兒呢?櫻花雖然沒說出來,卻歪了一下嘴巴表示出心中的想法。
母親無言地站了起來,並揭開覆蓋在桌上的一塊布。盤子裡剩下一人份的生魚片,旁邊則是母親精心製作的蒸雞。這些是為弟弟準備的生魚片,為弟弟準備的蒸雞。
“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
聽他這麼說,母親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擔心。
“你到底怎麼了?”
“我有時候也會玩到忘記時間。”
“可是今天是你弟弟的生日啊……你最近真的很奇怪。”
“那當然了,我要睡了。”
櫻花說完轉過身,也不聽母親接下來說什麼,就直接走進房間。弟弟飽餐過一頓美食,正舒服地在棉被裡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