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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為什麼有人膽敢破壞禁令殺人,而不顧泄漏身份的危險呢?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會產生這樣的疑問。但是答案很簡單。如果是你——你知道律法的真相——就能夠做出這種事了。你絕對不用擔心斑紋的危險。反過來說,在這座村莊中能夠殺人的,就只有唯一不是信徒的你。至於一個月前遠臣被殺害的事件,也是同樣的道理。”
“拿野長瀨的事件來解釋這次的事件,根本就是毫無理論依據的說法!”
珂允瞪了持統院一眼,又重新轉向簾幕的方向說:“遠臣是被你殺的。他當晚奇特的行動正好顯示兇手就是你。當晚遠臣在成之二刻回到宿舍。接著在亥之二刻,有人目擊到他正往北方走。也就是說,遠臣在這個時刻還活著,之後才被殺害。但是在目擊者看到他的時候,甚至在被殺害的當時,遠臣身上都穿著作為禮服的武士服。依照慣例,武士服不應該穿著那麼久的時間……”
朝萩也認定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並推測遠臣是在回到宿舍之後立刻被殺的。也因此,他才會認為後來被人目擊到的是代替遠臣的人偶。但是他不知道,乙骨的人偶並沒有做出臉孔。身為信徒,朝萩的推理似乎有一定的限是在調查庚的底細時,發覺到了這項秘密——可能是有關村莊的秘密,也可能是關於你殺死野長瀨的事實。不論如何,對你而言這都是很棘手的問題。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發覺這個秘密的,但是他大概一直在尋找和你單獨面談的機會吧。剛好那天晚上烏鴉來襲引發騷動,他便趁機向你詢問這件事。
於是你決定立即採取行動封住他的口。遠臣對你產生懷疑,這點由宿舍當中的大鏡標誌被翻過來就可以看出來了。”
“就算遠臣是因為你說的理由被殺的,還是沒辦法解釋乙骨的事件啊!”
持統院頑固地發問,仿佛是要抓住最後的憑據。他現在已經失去以往冷酷、平靜而高深莫測的從容態度了。然而不論珂允解釋得再有條理,他最終大概都會否定吧。持統院畢竟是大鏡的隨侍。但只要他心中存在著一絲的疑惑……對珂允的阻礙就會減少一些了。
“乙骨和你同樣能夠辨別色彩。雖然大家都毫不懷疑地把野長瀨的事件當作是自殺,但你擔心遠臣遇害後,過去的殺人事件會再度被人提起,因此才會殺了乙骨。除了被你陷害為兇手的我之外,他是唯一有可能發覺謀殺事件的人。而當時有一名少年看到了你,所以你把他也殺了……”
珂允說明完畢,鬆了一口氣。他感到輕微的疲勞與極大的滿足感。他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連續說這麼多話了。他早己遺忘語言可以累積到如此之多。但真正的勝利及復仇才剛剛開始。
“總之在這座村莊,能夠放膽殺人而不畏懼斑紋和搜查的,就只有你。
你才是真正的兇手。”
珂允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前。
“如何?你應該揭示自己的真面目了吧?”
持統院發覺珂允的意圖,連忙大喊“住手!”並試圖抓住珂允的手臂。
但他的力氣並不是以阻攔對方。珂允以手肘輕易地把他推開,左手抓住簾幕。大鏡並沒有試圖逃跑,不知是因為已經有所覺悟,或是因為仍舊想要維持從容的態度。
“是你把千本家捲入這場事件的。讓我來看看被尊為神明的傢伙長的是什麼樣子吧。”
天之岩洞(註:天之岩洞:日本神話當中,太陽神——天照大神——因為被弟弟激怒而隱身到岩洞當中,使得天地陷入黑暗。直到她從岩洞再度出現,天地才重見光明。)終於要被打開了。現在正是替這場無謂而悲哀的假面戲劇畫下句點的時候。珂允感覺到左手在冒汗,但還是一鼓作氣揭開簾幕。簾幕輕輕地在空中飄舞。
簾幕後方的陰影當中,傳來了冷靜而從容的聲音——
“你終於抵達這裡了。”
這個聲音令人感到意外。
“你是……”
怎麼會有這種事?珂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麼會……
坐在四色寶座上的,是身穿晚禮服、頭戴大禮帽的麥卡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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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推理相當不錯。”
麥卡托盤腿坐在寶座上,面帶微笑替顆允鼓掌。乾燥的拍手聲空虛地消失在宮殿的天花板上。
“你就是大鏡!”
珂允大喊。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其他的言辭。這個男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不也是大鏡的犧牲者——因為出現鬼子而被排擠甚至滅門的龍樹一家——嗎?難道那是謊言?珂允果杲地望著麥卡托。
“我一直在等你拉開簾幕。像這樣端端正正坐在這裡,還挺累人的。”
“你是誰!”
持統院在珂允背後高聲質問。看來感到驚訝的不只是珂允一人。持統院的聲音仿佛來自音域狹窄的擴音器,高音部分不自然地扭曲顫抖。他之前勉強維持的自制力似乎已經失去作用。
“我叫做麥卡托。”
麥卡托將手放在大禮帽的帽緣,態度宛若一名準備交換名片的董事長,並緩緩站了起來。在場的人當中,只有他保持著冷靜的態度。即使他不是大鏡,仍具有符合大鏡身份的從容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