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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作者還用了“男童橘花眼中的夾克顏色”、“菅山樹林的紅色楓葉”等作為伏筆,兼顧公平性與意外性。因此雖然該真相極具“破壞”本質,仍在推理小說既有的規範之內。
●史上最邪惡偵探·麥卡托鯰
另一項破壞,筆者認為在於這個系列的偵探角色──麥卡托鯰。
一般讀者初見這位偵探時,會留下印象的恐怕還是他的造型。這位身著燕尾服,手拿黑色手杖,頭戴大禮帽的偵探,一副西方紳士的派頭,走在路上顯得非常突兀。在《鴉》這部作品中,讀者看到的是主角珂允眼中的麥卡托:稍嫌冷漠且無機質、不容他人懷疑的口吻,來無影去無蹤,早就知道一切的天才型偵探。此外,隨著故事的進展,麥卡托與龍樹家的淵源,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也逐漸從他口中道出。如果是讀過《持翼黑暗》的讀者,一定會對這段劇情產生共鳴。
事實上,作者在出道作《持翼黑暗》還安排了另一個古典論理型的“名偵探”木更津悠也,作為麥卡托的對決角色,並在後續作品也有出現,也推出了個人短篇集。然而同為系列偵探的木更津,因為作風較為傳統,因此在讀者的人氣上一直比麥卡托略遜一籌。
到底這位燕尾服偵探有什麼特質,足以吸引讀者們的目光?
讀者或許會埋怨,在本作中對麥卡托的著墨並不深,其實在過去幾部麥卡托登場的長篇中,讀者能見到他身影的次數也少得可憐。《持翼黑暗》一直到了中後半段才登場,《夏與冬的奏鳴曲》更是只在終章出現寥寥數頁而已,到了《鴉》,視點也一直聚焦在珂允身上,麥卡托只現身出來跟主角講幾句話,對於麥卡托如何查案則完全沒有描述,仿佛他是到了現場後突然得到天啟,然後就知道真相了。
麻耶設定的麥卡托鯰,正是擁有這種比安樂椅神探還厲害的破案能力,對自己的推理懷有不容他人置喙的絕對確信,而實際上他也是經常置身於案件之外,犯人所設下的騙局對他完全沒影響。因此他自稱“銘偵探”,其意為具有歷史的里程碑意義,能讓世人永遠“銘”記在心的偵探。另外,在短篇〈小人閒居為不善〉(收錄於《獻給麥卡托與美袋的殺人》)中,麥卡托在一開頭就這麼說:“真悲哀啊,基本上我並不是以長篇為取向的偵探。”其意為自己往往到了現場沒多久就破案了,根本不需要長篇的篇幅。與其說是自嘲,不如說是絕對的自負。
更令人顫慄的是,他並不算是一個“正派的偵探”!在《獻給麥卡托與美袋的殺人》中,讀者可以見識到他對自己的助手──美袋三條所施加的惡劣行徑,和其自身的古怪性格。這部短篇集鮮明地描繪了這位亦正亦邪,具破壞性的“銘偵探”。然後,在本作《鴉》的結尾,與其說他像京極堂那樣,是專職於解開渾沌謎團的“淨化”工作,毋寧說他更喜歡製造渾沌,將已漸趨明朗的事實再打入黑暗。
“我剛剛所說的,只是你為了自我滿足而在自己腦中建立的理論……你真正的弟弟已經在十五年前被殺了。不是嗎,櫻花先生?”這句偵探的話語看在不知情的讀者眼中,有如遭遇一陣重擊。珂允就是櫻花?那弟弟橘花難道就是襾鈴?咦,可是十一歲的小男孩橘花不是和廿八歲的珂允在村子裡相遇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麥卡托鯰最後什麼都沒有解釋,只是邪惡地笑看不知所措的讀者。
●“破壞性真相”的真相?
這部作品由三個視點的故事線構成:主角珂允的視點、橘花的視點,以及櫻花的視點。其中珂允與橘花的視點是同一時間並行的,而櫻花的視點則存在於十五年前,當時櫻花──也就是珂允──只是個十三歲的小男孩,而橘花當時還沒出生,十五年後(當時橘花十一歲)才與珂允兩人相遇在野戶村。
換句話說,橘花和櫻花兩人並沒有任何關係。麻耶在過去的作品中經常使用特殊的命名,這次利用了該手法,首先定出珂允和襾鈴──亦即舊約聖經中的Cain(該隱)和Abel(亞伯)──這兩兄弟的名字,然後將橘花與櫻花兩個角色置於其後,再用看似銜接的劇情,讓讀者誤以為兩人是兄弟。
十五年前的弟弟(姓名不詳),遭到心生嫉妒的哥哥櫻花殺害。櫻花懷抱著“想成為弟弟”的夢想,逐漸發狂並衍生出弟弟的人格,自此,兩兄弟的人格“珂允”和“襾鈴”就存在於同一個身體中。珂允持續嫉妒襾鈴,也畏懼襾鈴扮演著另一個他,將他的東西奪走。這種扭曲的心理在肉體遇見茅子,珂允與茅子結婚後達到最高峰。
“珂允”因為茅子與他的另一人格“襾鈴”交好,失意之下決定與茅子離婚。此時人格完全分裂,扮演“襾鈴”的肉體來到了孤絕的野戶村,成為“庚”以服侍大鏡,然而最後卻因野長瀨的死而並未得到救贖,失意之下回到原來的世界,沒想到在那裡又被扮演著哥哥的人格“珂允”給殺死了一次,“襾鈴”人格至此消滅。之後,珂允為了追隨襾鈴的腳步來到了野戶村。當然,其實他與庚是共用同一個肉體,但因為如麥卡托所言,因為氣質不同所以看起來是另外一個人,也難怪村民們認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