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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以他那完全沒有在思考的腦袋這樣問。他似乎斷定櫻花是個沒有夢想的人。那傢伙懂什麼!那個遊手好閒的混混,成天只會做夢,光憑夢想就可以心滿意足的傢伙!但是受寵愛的卻總是弟弟。
上帝真是不公平……櫻花不免在心中抱怨。如果自己晚一點出生,就不用體會到這種滋味了。
硬要說的話,櫻花的夢想大概就是成為弟弟吧。他希望自己也能天真無邪地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樣他就能得到媽媽的寵愛了。如果他是弟弟,就不需要身為哥哥的自己了。也就是說,他希望自己同時是哥哥又是弟弟,是媽媽的獨生子。
櫻花站在炎熱的芋頭田裡,有如中暑一般不斷思索著同一個念頭。
夢想……關於夢想。
到了夜晚,哥哥和媽媽睡在橘花旁邊的棉被上。白天辛勤工作的哥哥此刻鼾聲如雷,大概是很累了吧。
最近哥哥的眼神越加嚴厲。如果沒有媽媽在,橘花的臉大概會被打腫成兩倍,根本睡不著覺。
“你偶爾也該幫幫忙啊!”哥哥今天又以帶著怒氣的口吻對他說。
但是他前天明明就幫過忙了——為了彌補前一天沒有幫忙的份。哥哥卻說他只有“偶爾”在幫忙。當然,跟勤勞的哥哥相比,自己大概真的只有“偶爾”在工作。但是橘花仍舊覺得無法接受。
橘花看著哥哥的睡姿——幸虧他現在朝向另一邊——偷偷爬出棉被。他準備溜到外頭,在阿啄家門口和大家會合:這種事如果被發現,不只定哥哥,連媽媽大概都會狠狠罵他一頓。也許他會被關在家裡好一陣子的時間。到時候哥哥就會趁機把一大堆工作推給他——:一定沒錯。如此一來,橘花距離夢想就會更遙遠了。他必須早日找到殺死野長瀨叔叔的兇手,才能毫無顧慮地著手準備離開村莊到外界。
在等侯深夜來臨的期間,橘花開始覺得就算乙骨先生是兇手也沒關係了。雖然他不希望兇手是外人,但並不是所有的外人都是兇手,也有像庚大人那樣友善的外人……總之,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兇手。
橘花之所以會感到著急不是沒有原因的。西村的千本家來了一個外人。
那名外人有些迷糊,也有不少人懷疑他是殺死遠臣的兇手。橘花還沒見過他,不過在不久的將來,他想要去見那位外人,問他有關外界的事情,做為啟程旅行的參考。橘花當然還不打算要求對方現在立刻就帶自己離開村莊,但他想要知道如何越過環繞村莊四周的大鏡之山。將來等他有自信能夠獨立生活的時候,就有辦法出去了。
而他也覺得那個日子不會太遠。但如果拖太久,外人搞不好就會先回去了。下一個外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再來。
然而如果在目前的情勢下去見那位外人,一定會遭來大人的痛罵。橘花必須在外人的嫌疑洗刷之後堂堂正正地去見他。而且橘花如果現在就去見那名處於颱風眼中心的外人,大家就會知道他對外界有強烈的興趣,甚至想要離開村莊。到時候除了媽媽和哥哥之外,村里其他的大人也都會罵他,並對他冷眼相待——就像從前野長瀨叔叔的遭遇。所以橘花必須等到大家不再注意那名外人的時候再去找他。
橘花悄悄地推開紙門。今晚的月色非常美麗。音色的月光射進屋內,照亮了哥哥的臉。哥哥呻吟了一聲,橘花嚇得連忙跑到屋外,關上紙門。
除了人類,連牛隻和雞群也都在睡覺。夜幕之下,只有蟲鳴聲在青色的世界中迴響。橘花感到有些害怕。也許就如大家所警戒的,真的有殺人狂在這附近徘徊。如果中途被他遇到了…
“大鏡,請保護我吧!”
他在心中哺哺祈禱,並往阿啄家的方向奔跑。
“你怎麼這麼晚才來!”
當橘花氣喘吁吁地來到集合場所,阿啄以不耐的口吻壓低聲音罵他。朝萩似乎老早就到了,一派悠閒地看著他。
“對不起。對了,阿啄,你有沒有燭台?”
“我當然準備好了。”
阿啄舉起放在一旁的燭台。燭台上插了一根比大拇指還要粗的全新蠟燭。“蠟燭只要一根應該就夠了吧?”
“嗯。”
“我們走吧!”
阿啄興沖沖地快步前進、橘花剛剛才從家裡跑來,不禁哀求“讓我休息一下”,但阿啄卻一臉不屑地說:“真沒用。你是不是在害怕呀?那你可以回去沒關係。”
“才不是!”
橘花不服輸地跟上阿啄的腳步。但他也有些在意阿啄說的話。不知道阿啄自己有沒有發覺,如果乙骨先生真的是兇手,他們就等於是要潛入殺人犯的屋子裡——而且還是在半夜。這種情況下,他們就算被殺了也是自找的。
翼贊會的夜間巡邏並沒有擴及東村,所以路上應該不會有什麼人。不過他們還是儘量選擇小路往巳賀家前進。
過了一刻鐘左右,三人終於來到巳賀家。屋內沒有亮光,一片漆黑。小長老以上的家庭才得以設置的外門此刻也已經深鎖。他們墊起腳尖從上方的格於窗窺視,仍看不到燈光。四周一片黑暗。
他們當然還沒點起蠟燭。蠟燭是要留在進入房間之後才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