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窯的旁邊放了一個水瓶。水瓶中的水已經放置半年,發出陣陣腐臭。為什麼不把水換掉呢……珂允對著野長瀨的支持者喃喃自語。不過水瓶的體積大到可以裝下珂允一個人,因此即使要珂允抬出去把水倒掉也很困難。他從幽暗的水面抬起頭,看到格子窗外屋檐下方有一口加了木蓋的井。外頭既然就有井水,根本不需要這麼巨大的水瓶才對。難道這個水瓶也和窯一樣,是在進行鍊金術時使用的?也許在野長瀨的實驗過程中必須一次用到大量的水。不過到現在也無從確定真相了。
屋主死後半年,龜裂的土窯中沒有生火,清水也已經腐化。再加上破敗的房屋……這一切在珂允的眼中仿佛都具有象徵的意味。
珂允搜索了將近一個小時,終於放棄調查,走出廢屋。他沒有得到任何具體的結果。他當然也沒有冀望會幸運地找到日記之類的證物,只希望能夠找到有關野長瀨和弟弟交往關係的線索。但他的願望就如同這裡的屋主夢想的黃金一般未能實現。如果在他搜索時那位支持者剛好出現,那就有趣了。
但事情當然不可能如此湊巧,珂允覺得自己的運氣似乎都在第一天晚上被烏鴉奪走了。
對了,麥卡托好像提過,他住在南橋附近的籠樹家……走在回程的路上,珂允突然想起這件事,便決定去拜訪那名男人。他和自己一樣是個異鄉人,或許可以從他那裡得到可作為參考的資訊。他雖然是個怪人,不過應該比這座村莊的居民——不,甚至珂允本人——更能夠冷靜地審視這座村莊。珂允今天才重新堅定尋找答案的決心,既然跑到這裡當然希望可以得到一些收穫。
但是他也不知道那位龍樹先生住家確切的地點。畢竟在這座村莊,除了像千本、菅平這些具有一定地位的家庭之外,一般人——所謂的庶民——門口都沒有掛門牌。也許連這種事也部和紙的質料一般,是經由大鏡決定的。
不過這裡的確不需要每個家都掛上門牌。這是一個很小的社區,也似乎沒有郵政制度的存在。
“請問,龍樹先生的家在哪裡?”
他試著詢問碰巧走過橋上的老人,但老人只是緊繃著臉,閉上嘴巴默默她向前走。“那個——”
他從背後呼喚,對方仍舊沒有回頭,甚至還加快腳步,像是怕惹上麻煩。珂允只能呆呆地望著老人的背影。
也許是因為自己被誤認為殺人犯吧?但是珂允剛剛看到老人毫無顧忌地迎面走過來,原本以為不會有問題……珂允甚至開始懷疑有人下達禁令,禁止討論這件事。
珂允吐吐舌頭,再度彎下腰,打消了造訪麥卡托的念頭,走過橋回到西村。
“是你殺死乙骨的嗎?”
在回到千本家的斜坡上,珂允被數名男人包圍。中央一名特別高的男子站在他面前問他。珂允覺得這男的有些面熟,過了一會兒才想起這個人在薪能祭典時曾和遠臣一同穿著武士服守護宮殿。這麼說,其他人或許也都是翼贊會的成員。珂允環顧了一下圍繞在四周的人。每個人雖然都氣勢凌人地挺著胸膛,但看得出來他們就像正在模仿巨牛的癩蛤蟆一樣,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沒有一個比得上遠臣的氣魄。
“不是。”珂允低聲回答站在正面的男人。“我沒有殺他。”
“可是有人宣稱看到你在現場。”
“那是……”他本來想要說明,但想想還是算了。看現場的氣氛,即使說出那封偽造信的事,也未必會有人相信。
“我已經對菅平長老解釋過了。”
“長老?”
聽到芹槻的名字,男人們都顯得有些驚恐。珂允聽到草鞋往後退的摩擦聲。“嗯,他也相信我是清白的。”
“真的嗎……”
“你可以自己去問問看。”
珂允邊說邊想著老人不知會如何回答。那老頭不到緊要關頭,大概不會想要出面吧。他是否會表態支持自己呢?很難說。不過或許也可以藉由這個機會,知道對方到底打算如何對待自己。
“你要是敢說謊,就給我記住!”
隨著一聲拳頭擊掌的聲音,這群男人終於解除了包圍網。這個動作大概也是想要威嚇珂允吧?這種單純的舉動的確符合遠臣部下的作風。
“嗯,”珂允回答一聲,偷偷踩了他們的影子一腳。他看著那群男人跨著大步離開之後,回頭一看,才發現街道上有數名村民站在陰影處看著自己。他們似乎從剛剛就一直在旁觀事情的發展。之前珂允見過的洗衣婦家中,也有四隻眼睛屏著氣往外看。當珂允轉向這群人,他們便連忙躲回陰影中。
真鬱悶……
珂允的背彎得更厲害了。
“聽說乙骨先生被殺了。”
珂允回到家中,背幾乎已經彎得像貓一樣了。篤郎站在門後方瞪著珂允,表情似乎在說“又來了”。
篤郎的態度與其說是氣勢凌人,不如說是在挑釁。
“我想你應該在外頭遇到翼贊會那些人了吧?他們跑來抗議,宣稱是你殺死乙骨先生的。聽說你昨天晚上去過乙骨先生家。”
“他們剛剛也是這樣對我說的。”珂允毫不隱藏不耐煩的情緒。“你也想問我到底有沒有去過他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