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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
持統院露出狐疑的表情,似乎無法理解珂允在說什麼。珂允轉向持統院,說:
“你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你應該無法理解紅色是什麼意思吧?這座村莊當中沒有紅色這個概念,當然也不需要這個名詞。因為沒有人能夠區別紅色和綠色。在這座村莊,能夠區別紅綠的只有鬼子和大鏡。所謂看到妄界的能力……其實就是指辨別紅綠的能力。”
持統院顯得相當困惑,仿佛突然被丟到異國一般。這也是情有可原的。
在他的世界當中,根本沒有紅色這種顏色。然而在大鏡個人的世界裡,紅色應該是存在的。大鏡即位時親手縫製了翁的衣服——在那件衣服上,紅色與綠色並沒有被混淆,而是具有明顯區別的兩種顏色。
“另外還有一個人,就是半年前被殺的野長瀨。他知道自己能夠辨別顏色,也知道其他人無法辨別。他也發覺到擁有這項能力的人會被當作鬼子殺害。於是他選擇隱藏自己的能力——這是為了保護自己。相對地,松蟲不幸沒有察帶到自己的境遇,不小心泄漏了擁有這項能力的事實。而她所面對的,便是這座村莊加諸於她的悲慘命運。”
幸虧她存活了下來……珂允在心中喃喃自語。
“野長瀨得知這項秘密之後,便以只有你——大鏡——了解的方式持續反抗,那就是鍊金術。大鏡的教義為什麼不是一般通行的五行,而是四行呢?建構這個世界的金木水火土五元素當中,欠缺的是金。為什麼欠缺的是金?並不是因為金是虛幻的——這裡的金指的是金屬,不是黃金——而是因為這裡缺少了一種顏色。五行原本的顏色是青紅黃白黑,到了這座村莊就只剩下綠黃白黑四色,就如你的標誌所顯現的。五行的青象徵著草木,指的應該就是綠色。也就是說,這裡欠缺的顏色是紅色。在這個世界當中不需要紅色——大鏡的教義就是由此衍生的。紅色的金……野長瀨曾經這樣說過。他故意要製造出這座村莊所缺乏的東西。你知道他的理由,卻無法公開指摘。當秘密被揭穿,當村民發現自己被蒙蔽,你的威信就會喪失了。所以你才決定暗中殺死他——在那個下雪的夜裡……”
“就算如你所說,所謂的紅……紅色和綠色是不同的東西,而大鏡也能夠辨別這兩種顏色,那也不構成殺死野長瀨的證明。你膽敢將大鏡和一般人相提並論,就應該提出充分的理由吧?”
持統院嚴厲地指責。珂允不知道對方將自己的話看作事實或是狂人的妄想——應該是後者吧——但不論如何,持統院似乎認定繼續這樣討論下去也不是辦法,因此決定改變策略,姑且接受珂允的論點,並試圖以此為出發點提出辯駁。而這正是珂允所期待的。在這場事件當中,最大的障礙就是信仰。如果將大鏡視作神聖不可侵犯的神明,不論花費多少唇舌都無法證明並糾彈大鏡所犯下的罪行。他必須排除大鏡的神性,將大鏡當作與其他村民相同的人類,才能夠將他列為嫌犯。而現在,持統院主動將這項障礙暫且擺到一邊了。
“剩餘的證據顯示,大鏡,你就是兇手。先前我已經提過當時的狀況非常奇怪。野長瀨的手上沒有血跡,地板卻留有手印。乍見之下,這似乎是無法辨別顏色的人犯下的罪行。但是手印上卻看得到企圖擦拭的痕跡。我一開始以為是村民發現手印之後試圖清除的結果。但是就如我剛剛所說的,他們無法看到手印,自然也不可能會去清除它。由此推論,這應該是兇手犯案後所作的。兇手大概是在洗淨野長瀨的手之後,試圖同樣去清洗地上的痕跡,但最後因為無法清除而放棄。當然也有可能是在清掃中途感到麻煩,心想村民反正看不到地上的手印就作罷了。由試圖擦拭痕跡這一點,就可以證明兇手能夠辨別顏色。”
“可是大鏡如何離開大雪包圍的屋子呢?當然,以大鏡的能力而言,這並沒有什麼困難。但是你既然企圖把大鏡拉到與人類同等的地位,就請你也由人類的觀點來解釋這一點。”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大鏡,你當時應該是躲在枯井當中吧。野長瀨家中放置著一口巨大的水瓶,這就證明屋子旁邊的那口井已經不能使用了。你藉由繩紊進入井中,躲在井底並蓋上井蓋。不過這個方法是不可能獨自完成的,必須要有人從上方替你羔上井蓋——而這個人就是最先發現屍體的庚。
你想要讓別人以為野長瀨是自殺的,但是在殺了他之後才發現外面的雪已經停了。你無法走出屋子。雪地上如果留下腳印,大家就知道這不是一場自殺事件了。所以你決定留在那裡等侯庚。只有你知道庚當天早上會拜訪野長瀨,因為是你派遣他的。庚得知事情始末之後,便將你藏在井裡。你在井底一直待到當天傍晚日落的時候。那口井就在屋檐下方,自然不會留下腳印。反過來說,你要逃出去一定要藉助於庚。能夠讓庚協助殺人的——即使只是處理善後——就只有具備強大影響力的你了。”
一旁的持統院默默不語。珂允相信自己已經突破了第一層的關卡。
“這就是事件的發端。弟弟雖然替你掩護,卻對你感到失望,離開了這座村莊。你把他的離去視作背叛行為,殺了弟弟滅口。你身為王掌律法的人,當然不會被支配這座村莊的律法迷惑。你可以越過山巒到外面,也可以殺人……殺人者會受到大鏡懲罰,手上浮現黑綠色的斑紋。這是絕對的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