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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伯尼。”
“害怕?”
“我不知道我怕什麼、為什麼怕,可我真的很害怕。伯尼?”
“什麼?”
“你能過來嗎?這聽起來也許有些瘋狂,可是我不知道還能找誰。我不想一個人待著。”我猶豫起來,當然部分原因是我的舌頭上還有沒咽下的食物。然後她說:“算了,當我沒說吧。我知道你忙,這是強人所難,而且——”
“我馬上就到。”
有件事得弄清楚。我答應到克雷格位於中央公園南區的診所,可不是因為我興致勃勃地想把頭探進獅子口,或者鑽進這頭野獸對我大張的另一個入口。而且,我跑這趟也不是因為我忍不住回想起吉莉安潔牙時靠著我的曼妙感覺,或者她的手指嘗起來有多香甜。
表面看來,我和此案保持距離好像於我有利。畢竟我是小偷,按說大有嫌疑。而且我和克雷格·謝爾德里克的關係不過是醫生和病人,屬於泛泛之交,而以我和吉莉安目前的交情來看,她碰到難處要尋找安慰,說什麼也不應該輪到我。今天早上之前她只叫過我羅登巴爾先生哪!看來我眼下還是保持低調為好。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看——事情總有兩面——不管是誰刺中了克里斯特爾的心臟,這人還帶走了那箱珠寶。我其實已經把那堆珠寶當成了我的,而且這個想法至今未變,所以我他媽的當然要把它們追討回來。
話說回來,我要的可不只是珠寶。你也許還記得,這些貴重物品是放在我拎進公寓的公事箱裡的。按說肯定沒人能把它和我聯繫在一起——畢竟當初那也是我偷來的。但那該死的東西里有沒有印滿我的指紋就不好說了。外面是超級亮皮——和克里斯特爾·謝爾德里克的手腕一樣不會留下指紋,但裡面是某種膠皮或人造皮革,不是沒有可能印上指紋,再說裡面還有金屬鑲邊,所以我不難生動地想像出警察踢開我的門,逼問我裝滿克里斯特爾珠寶、印著我指紋的箱子怎麼會跑到殺人嫌疑犯的家裡去。
他們如果抓到他,我就可能有麻煩。而如果沒有抓到他,這人就會白白拿了我的贓物。要是天下最好的牙醫還真的犯下了天下最愚蠢的命案,從而導致他們沒有別人可抓,呃,那我也前景堪憂。因為這樣一來,克雷格就會把我裝在盤子上端出去。“我向他提到她有很多珠寶,而且喜歡四處亂放,你知道,他聽了好像挺有興趣。後來我才想起在哪裡看到過他是個賊,還曾經牽扯過命案,我做夢也想不到他會洗劫可憐的克里斯特爾的公寓——”
這個劇本我都可以幫他寫了,而且從他一個星期前引我上鉤的手法來看,他念這段台詞的功力大概也不會差。也許這還不足以把他救出火坑,但肯定會把我拖進熱鍋和他一起受煎熬。
事實上,就算他是無辜的,也可能會使出這招。如果沒有其他嫌疑人出現,他會驚慌。他也可能像我對他一樣,對我心存懷疑,或者根本就認定我提前兩天洗劫了克里斯特爾的公寓——這倒沒錯——一時慌了手腳錯手殺了她。而且他可能只是認為我們的交易遲早都會曝光,就覺得最好提前撇清嫌疑。
總之,有很多可能性會讓我惹禍上身。
再說我又挺喜歡克雷格·謝爾德里克。如果當上了天下最好的牙醫的病人,你是不會隨便放棄的,不會在街上隨便找個窗口掛了無痛拔牙GG的小丑。克雷格一直很好地照顧我的嘴巴,我希望他能繼續下去。
還有,吉莉安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士。聽她叫我伯尼比叫我羅登巴爾先生——我總覺得這個稱呼過於正式——要受用多了。再說她的手指又發出那種好聞的香味,而且假設這味道是發自全身而不僅僅是手指好像也挺合理。當然,吉莉安是克雷格的情人,但我無所謂,我本來也無意色迷迷地去破壞別人的關係。我不是這種人。我只偷現金和沒有生命的東西。同樣,喜歡親近某位年輕女性並不代表就是對她有所企圖。再說如果克雷格真的被證明有罪,吉莉安就會同時失去工作和愛人,而我也沒有了牙醫,我們又有什麼理由不能相互安慰呢?
美夢編織得太虛無縹緲了。現在有個惡貫滿盈的雜種不肯放克里斯特爾·謝爾德里克一條活路。他甚至一不做二不休,還把我偷的珠寶也順走了。
我要找他算帳。
第05章
“你真厲害,伯尼。”
我得承認我曾經在夢裡希望吉莉安對我說這幾個字,而且語調也差不多就是現在這樣,但聽到這話時我還沒掛斷電話。在夢裡,我聽這話時是平躺著的,可這會兒我直直站立著,正把話筒放回接待小姐瑪麗安桌上的話機上。瑪麗安今天已經沒事了,而克雷格·謝爾德里克可不是這樣。他還在鐵窗後面——剛才那個電話確定的就是這一點。另外幾個電話透露了其他幾件事情。克雷格的律師叫卡爾森·弗瑞爾,事務所在城裡。弗瑞爾已經請到一位名叫埃洛爾·布蘭肯施普的刑事律師在這樁特殊案件中代表克雷格——這是弗瑞爾事務所工作人員的用詞。電話簿上的登記內容顯示布蘭肯施普的事務所位於麥迪遜大道三十幾號。我試了電話,沒人接。如果他家有電話,想來不是在曼哈頓之外,就是沒有登記。我放棄了。看來他或許在法庭,他的秘書則決定延長午休時間以示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