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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物僮也記得她,主動告訴我她每次都會給兩塊錢小費。我問他有沒有看到一輛貨車,他記得一輛藍色廂型貨車停在前面,後來跟著她開走了。他沒注意到車型及車牌號碼,但對於顏色卻頗為肯定,仿佛記得車身一側漆有類似電視修理之類的字樣。

    大西洋街那邊的人記得的事情比較多,因為能引人注意的事比較多。收銀台後面的女人立刻認出照片裡的人,告訴我弗朗辛那天買了什麼——橄欖油、芝麻醬、福爾紅豆,還有一些我聽不懂的玩意兒。但是綁架發生時她沒有看到,因為她正在招呼另外一位客人。不過她知道有怪事發生,因為有位客人走進來說看見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從店裡跑出去,跳進一輛貨車後面。那位客人很擔心,怕店裡遭搶,那些人總是搶了就跑。

    中午前我又找到幾個人,和他們談過,本來想到隔壁去吃個午餐,卻記起自己曾向彼得·庫利提出的忠告。周六之後我自己也沒有參加過任何聚會。轉眼就到了禮拜二,今晚我又會和埃萊娜在一起。我打電話到聚會辦公室,得知十分鐘路程以外的布魯克林高地十二點半有聚會。那天的主講人是位老太太,外表上看起來異常端莊,可是從她的故事裡知道的她戒酒前的經歷卻恰恰相反。她以前是個流浪婦,睡在人家門口,從來不洗澡,不換衣服。她不斷強調以前她有多骯髒,味道有多臭。聽她的故事,實在很難跟坐在桌子前的本人聯繫在一起。  

    聚會之後,我回到大西洋街繼續做沒做完的事。我在一家熟食店裡買了個三明治和一罐奶油蘇打水,順便詢問了一下那裡的老闆。然後我站在店外頭吃我的午餐,吃完了再去找街角的報攤夥計和一兩位顧客談談。我走進阿萊波餐廳,跟他們的出納和兩位服務生談過。然後又回到阿尤布的店——我也開始這麼稱呼那家阿拉伯美食店,因為和我談話的那些人都這麼叫。等我回去的時候,那女人想起那位怕店裡遭搶顧客的名字。我在電話簿里查到那個人,打過去的時候卻沒人接電話。

    到了大西洋街之後,我已放棄我編的那個保險理賠調查的故事,因為那跟他們看到的情形會有出入。不過我也不想讓那裡的人覺得有像綁架或謀殺這樣嚴重的事發生了,或許有人會認為作公民的有義務報警。我想出來的故事內容大致如下,但隨時會因我的談話對象而稍做更動:

    我的僱主有個妹妹,正考慮跟一位想留在美國的非法居民辦假結婚,男方有個女朋友,這位女朋友的家人非常反對這樁婚事。這個女朋友有兩個親戚,都是男的,最近一直在騷擾我的僱主,想說服她叫她也幫著一起說服妹妹取消這樁婚事。她同情他們的立場,但實在不想捲入糾紛。

    星期四他們一直跟著她來到阿尤布的店。等她從店裡出來時,他們找了個藉口架她上了貨車,然後開車到處轉,企圖說服她。等他們放她下車時,她已經有點歇斯底里了,為了掙脫那幫人,她不僅丟掉了她買的東西(橄欖油、芝麻醬等等),也把皮包給丟了,當時皮包里有一個價值頗高的手鐲。她不知道這兩個男人的姓名,也不知道該怎麼去找他們,所以……  

    這個故事其實說不怎麼通,但我也並沒有想說服電視台替它拍個電視劇,只想拿來讓一些基本上都滿正派的市民安心,讓他們覺得盡力幫忙是件既安全又高尚的行為。結果我得到很多免費的忠告,比如:“這種婚姻最靠不住了,叫她跟她妹妹講,不值得的。”不過同時我也得到不少情報。

    四點剛過,我決定下班,坐地鐵回哥倫布圓環,恰好躲過尖峰時段。櫃檯有我的信件,大部分都是GG。只因為依據目錄向郵購公司訂購了一樣東西,現在我每個月都收到一打以上的目錄。我住的房間很小,連擺目錄的空間都沒有,何況目錄里介紹的我已經買了的東西。

    上樓之後我把所有信件都丟掉,只留下電話帳單和兩張留言,兩張都寫著“凱南·咖喱”打電話來,一次在兩點半,另一次在三點三刻。我沒有立刻回電話,我已經累壞了。

    一天下來,我已經精力透支。其實我並沒有做什麼耗費體力的事,沒有花八個小時去扛水泥包,可是跟這麼多人談話令我精疲力竭。你必須一直集中精神,如果你在編故事,就更加累人。除非你是個病態的說謊狂,否則講假話比講老實話辛苦多了;這就是測謊器的原理,根據我的經驗,它很有道理。講一整天的謊話、演一整天戲,很容易就榨乾你的精力,更何況大部分時間我還是站著的。  

    我沖了個澡,補颳了一下鬍子,然後打開電視蹺起腳閉上眼睛聽了十五分鐘的新聞。差不多五點三十分的時候,我打電話給凱南·庫利,告訴他雖然沒有明確的結果報告,但仍有了些進展。他想知道他能做什麼。

    “現在還不用,”我說,“明天我會回大西洋街去看看還能不能搜集到更多的信息。等我那邊的事辦完了,會去你家。到時你會在家嗎?”

    “當然,”他說,“我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我設定了鬧鐘,再一次閉上眼睛,鬧鐘在八點半把我從夢裡驚醒。我穿上西裝,打了領帶,去埃萊娜家。她替我倒了咖啡,能自己倒了杯礦泉水。然後我們坐計程車往上城走到亞洲協會,最近那兒在舉辦一個展覽,以印度的泰姬陵為主題,和她在亨特學院修的那門課不謀而合。我們穿過三個展覽室,跟著人群走進另一個房間,坐在摺疊椅上聽一位樂師演奏錫塔爾琴①。那位樂師是好是壞,我一點概念都沒有。我不知道怎麼有人可能分辨得出來,甚至懷疑如果他的樂器走音了,他自己到底能不能夠察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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