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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問了幾家,價錢都不太合適,刀子的質量也不大好,大的不太鋒利,鋒利的卻又太薄,容易折斷。我悶悶不樂地轉而朝一條小巷走去,那是一條回學校的近路。
大約走了不到三十秒,我突然感到不大對勁,眼前似乎老有一團模糊的什麼東西在晃動。我下意識地往腳下一瞧,猛然看到腳下有一大片黑乎乎的棉花狀物體在劇烈蠕動。我吃了一驚,向後退了一步,發現那不是什麼實物,而是一團影子。這條青石和雜草相間的古老小路上僅僅有六盞路燈,其中有兩個已經被彈弓一類的東西砸碎了,另外四盞也是忽明忽暗,而且相距很遠。這就使得從我對面過來的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我的皮鞋前面,正是那個人的腦袋。
我向遠處望去,瞥到一個人正向我走來。我看不出他是男是女,但是可以肯定特別瘦,而影子就更顯得瘦骨嶙峋。我估計應該有個一米七上下,如果是個女人,那就有些偏高了。那團棉花狀的東西大概就是他或者她的頭髮,也許是某種比較時髦的爆炸頭,這並不可怕,令人感到詭異無比的是腦袋在不斷地前後左右上下四面劇烈地搖擺,幾乎像要把腦袋搖掉似的。我暗自想:“這是個什麼玩藝兒?難道是吃了搖頭丸才這樣的?不過附近可沒有舞廳啊。難道是那玩意……?不會,那東西應該沒有影子啊。”
那人越來越接近我了,儘管除了腦袋搖得飛快,身體卻移動得極慢,不過我卻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他會隨時撲上來……!我在那一瞬間有些毛骨悚然,意識到我豐富的想像力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它不斷地在我的腦海中製造出無數個驚世駭俗的怪物,折磨著我的神經。
我向後退了一步,但這沒什麼用。這條路非常窄,連擦肩而過也休想。我們兩個人如果想要同時過,就必須有一個人向另一個轉過身來,露出完整的面孔,直到對方通過為止,我可不想看到有什麼難以想像的怪臉一下子釘進我的記憶中。
也就在這時,我想起了身後不遠處還有一個可以轉彎的小胡同,我完全有時間鑽進去。不過那可是個死胡同,要是這傢伙逼過來,我就沒有退路了……然而時間也並不允許我多想,我向後猛跑,然後轉進了胡同。
我躲在自行車後面蹲了半天,聽到那邊無聲無息,從剛才開始我就沒聽到過腳步聲,現在也一樣。等了足足六分鐘,我實在忍不住了,這才小心翼翼地走出來,心裡卻在懊悔,早知道不論如何也要買把刀。可是如果這傢伙是那玩意兒,我這把刀也沒什麼作用。
就這樣想著,我走出來了,小巷仍然很安靜,但自此以後,我沒再打那裡走過。我回到教室里,憋不住跟楚懷負說了這件事。楚懷負認為我誇大其詞,說我還以為你小子多麼膽色過人,怎麼還怕一個搖頭女?我說你聽沒聽明白?非要我說清楚?你是沒親身經歷,也許你認為我迷信,但我確實覺得那不是人,這種感覺非常強烈。
次日醒過來,我開始懷疑昨夜看到的事情的真實性。楚懷負一醒過來就哈哈笑著問我:“寬哥,昨兒個沒有鬼壓床啊?”
我沒好氣地說:“你能不能倒過來站著?上面比下面都臭。對啊,昨晚上來了個女鬼,不過不是鬼壓床,是我壓著她!”
宿舍的人都哈哈笑起來,不過這話到了當天晚上又從我的記憶中漏出來,立馬讓我心有餘悸,全身直發毛。人在黑夜裡,總有一種白天克服不了的原始恐懼。
又過了一天,我看到曹永昊開始到體育組訓練了,只不過他只練習自己的長跑,而不在休息的時間碰籃球了。我知道他沒辦法報復我,因為他始終認為我比他陰險,陰險的人通常不好鬥。我也並沒有對他做絕,因為我謝絕了與一家喜歡傳播小道消息的報紙採訪,並囑咐他們別把曹永昊的照片登上報紙。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看各種偵探小說,如果哪天曹永昊敢於向我挑釁,我會讓他因為不可抗力而死於某種自然災害。
可我也能感覺到有些危險,因為學校門口總有幾個二十七八歲的地痞在轉悠,儘管我沒有看到曹永昊和他們在一起,但是這幫傢伙看我的眼神帶著一種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的怒氣,估計過不久他們會沖我動手。我並不想像在十六中一樣建立起自己的一個體系,因為我儘可能不願引起別人的注意,這比較方便我用巧妙的手段去收拾某個對頭。所以我交朋友開始謹慎起來,除了楚懷負和錢峨,其他的同學也都是泛泛之交。沒有人手,只能增強自己的修為了。我每天堅持跑步鍛鍊,並且少吃油膩的食物,不過必須要補充一個硬體,我就去商店選了一把摺疊刀裝在身上,以備不測。
果然,一個星期四六點半鐘,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我在下坡的一家小破飯館喝了兩碗打了荷包蛋的餛飩,完事後就向上坡走過去。正走過一個拐彎處,看到一個胖乎乎穿黑夾克衫的人正倚著牆壁,單腿撐著地,另一隻腳也在牆上,一邊抽著煙一邊張望,隨即看到了我,沖我怪誕地笑了笑。
我只覺得他笑得莫名其妙,剛反應過來,肩膀後面又被人拍了拍,這時候連那個胖子算在內,一共四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把我圍在中間。我吞下一口冰涼的口水,儘可能地保持鎮定,心想我在小巷遇到的事兒多著呢,比起昨天的那玩意兒,你們算什麼呀,我要冷靜沉著。右手卻在兜里悄悄地打開了摺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