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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懂,”其實沙麗麗並非沒有被她的話觸動,只是天性使然,總是猶豫不決,“你想啊,他有這種喜歡六根手指女人的怪癖,那天知道他到底是喜歡女人還是喜歡這六根手指啊?可別是個心理變態,我怎麼能放心去應試?”
“你呀,”路寬笑得前仰後合,“你就是看書看迂了!”她爬到沙麗麗的床頭,從沙麗麗精心設計的小書櫃裡取出一本《沉默的羔羊》,“抓住兇手了,就是這本書嚇得你幾個晚上都不敢睡。我跟你說,這都是作家啊導演啊這些吃飽了沒事做的人瞎編出來的,就是為了讓大家娛樂,而且那都是外國,物質豐裕精神空虛的發達資本主義國家才有,人只有吃飽喝足了才有閒工夫去胡思亂想,你以為滿大街都是變態殺人魔啊?你自己不也說過:盡信書不如無書麼?這些事離我們的生活太遙遠了!”
沙麗麗還是有些猶疑:“可是……他太老了,幸虧沒孩子,要不然光孩子歲數都比我大好多呢……”
“我知道,不符合你心目中的理想形象嘛。可是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完美無缺的事情呀?我當然也希望自己未來的老公有錢,有地位,學歷高,而且英俊瀟灑,可是這不可能啊,上帝給了你一樣東西,必定也會剝奪你另一樣東西,就說你吧,上帝雖然給了你不幸的第六根手指,可是同樣給了你出眾的美貌啊!你瞧,說不定這次徵婚的姻緣,都是上帝給你的呢。再說,老傢伙都62歲了,將來和你在一起生活也就十年八年,到時候兩眼一抹黑,駕鶴西遊了,你才三十幾歲,正是好時候,憑空得了一大筆巨額遺產,繼承他公司的股份,再找個英俊小生結婚,那可真是神仙過的日子啊!到時候你再也不用為生活犯愁了,你喜歡看書,嘩啦一沓票子一口氣就能買下一個書店。甭說看書,有了錢你出書都沒問題!到那份兒上也不用辛辛苦苦上班了,最多在家裡用手機發號施令,沒事兒開一輛跑車去公司轉轉,見到你的人哪個不低頭哈腰?想去哪裡旅遊都成,除了南極洲和月球,咱上哪兒逛逛不行啊?這可是真的開眼界長見識,你看那幾本書跟這有得比?還能在海邊買一套大別墅,把鄉下的父母接過來住,那才是真正的盡孝,不比你每個月可憐巴巴地寄回200塊錢強得多?你是我的好姐妹我才這樣支持你,不然的話,人家范偉怎麼說來著?‘一般人我還不告訴他呢’!只要發了財,別忘了你寬姐的好就成啦!”路寬雖然沒看過什麼書,做事又大大咧咧,可是天生長著一張油腔滑調,幾乎能扭轉乾坤的嘴,每一句話都能拿沙麗麗的喜好開刀,也用不著旁徵博引,就憑她對事物一針見血的犀利看法,就足以讓沙麗麗動心。
路寬見沙麗麗已經同意了,就說:“按照地址,咱把照片給他寄過去,看看反應,幾張照片嘛,也吃不了什麼虧。”沙麗麗轉過身,找出當初工作證上的照片的底片來,路寬一瞧,連連擺手說:“這哪行?都什麼時代了,你以為是學生報名參加考試啊?這麼古板的照片,你瞧這工作服,你瞧這表情,把你的魅力全都給抹殺了。來,你從我的衣服裡面挑兩件,明天中午下班的時候,咱去一趟照相館,拍兩張藝術照,你就聽我一次好不?現在就興這個!就算是豬八戒拍了也能變得跟他媳婦似的,何況你本人就這麼好看呢。”
第三章 噩夢中的小孩[本章字數:3154最新更新時間:2012-05-13 10:27: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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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麗麗感到自己置身於一處白晝將盡的黯淡空間,被一種朦朧不安的憂傷纏住。她看到一個破舊的村舍,自己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遠遠地傳來了悽然的女人聲音。她進入了一個裝滿各種廉價物品以及農村常用生活用具的儲藏室,看到一個枯瘦的女人正背對著自己,蹲在地上,抓住一個正面對自己的孩子的雙臂,在不停地說著什麼看似激烈的言辭,那小孩子長得很端正,大大的眼睛蠻可愛,他面對也許是媽媽的女人的囑咐,似懂非懂地點著頭。突然,小孩子看到了自己,發出一陣尖銳的貓一般的叫聲,幾乎能讓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他的母親緩緩地轉過頭,沙麗麗看不清女人的臉,但卻強烈地感覺那女人正在灼燒的赤色瞳孔。女人鬆開孩子胳膊的左手迅速而誇張地張開,沙麗麗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是一隻長有六根手指的手!那女人的臉迅速扭曲成一團怪異的肉瘤,六根手指的手向自己的面龐用力地抓來!房間突然開始燃燒起來,那女人變成了一團艷紅,像極了中世紀被宗教審判庭綁在柱子上活活燒死的巫婆!
沙麗麗從喉嚨底部爆發出對死亡的恐懼,打破了夢境與現實的隔閡,她醒來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猛地伸出左手,久久地注視著,神情慘澹。當她看到第六根手指時,嚇得尖叫一聲,遠遠地將手一甩,仿佛那根畸形的手指只是手裡緊攥的一件東西,不屬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她要全力以赴地把它扔掉似的。過去她從沒覺得長著六根手指有多麼可怕,可自從來到煙州城裡打工後的日子裡,她就接連不斷地重複著做這個詭異無比的怪夢,她才切切實實地體會到了,這使她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她正在黑暗中尋找毛巾,擦拭剎那間從皮膚的毛孔中湧出的數以億計的汗珠時,略有歉意地向路寬悄悄看了一眼,路寬竟完全沒有受到她夢中尖叫的影響,繼續流著口水,死死地抱著枕頭睡著,也許這種撕心裂肺的叫聲,她在迪廳和夜總會裡早已司空見慣,絲毫不以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