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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海坤不耐煩地招招手:“滾你媽個陰毛,你不服氣是麼青年?不服去廁所,咱們好好聊聊天!”
紅毛、黃毛和麻子臉面面相覷,見對方也只有兩個人,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中學生,不足為懼,也就沒在意,跟著他們去了廁所。很多同學在廁所正尿著呢,猛然間看到了段海坤他們進來,嚇了一大跳,連忙提上褲子,有的都嚇得差點尿失禁,連提褲子也忘了,面呈菜色在呆滯地愣神。段海坤開始挨個兒用腳踹那些正在方便的學生:“來來來,都滾哈!我們有事兒,你們能不能滾遠點兒別礙事?”
大紅毛“操”一聲,轉而說:“咱們走!”三個人向外走去。
段海坤見他們居然不聽自己的,沒來由地一陣狂怒。儘管我極其討厭段海坤,但更討厭那些沒事兒老來學校亂逛,敲詐勒索低年級學生錢財的二癩子。段海坤在後面大聲喊著:“農村豬,回來!聽見沒有?”
這時,李歐清、唐槐林和柳衛達遠遠地趕過來。李歐清對段海坤說:“他們都在訓練,老師們都在那裡看著,沒辦法叫過來,你看怎麼辦?”
段海坤略一沉思,說:“沒關係。咱們五個搓他們三個,綽綽有餘。你們四個看我的手勢,我一這樣,你們就立即動手!”
幾個人商量妥當,便開始氣勢洶洶地向那三個混子逼過去。
我吃飽了飯,還買了一根粉團腸,留著晚上學到深夜,太餓的時候偷著嚼兩口。剛剛走到我們級部的大門前,猛然聽見段海坤那熟悉的尖叫聲:“我操你媽!操你姥姥!”緊接著八個人就在眼前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混戰,打得地面沙塵亂滾。三個流氓雖然已經超過了十八歲,但是身體瘦弱,而且數量上也不占優勢。而這幫子天不怕地不怕的體育生則“連戰報捷”、“勢如破竹”、“一鼓作氣”、“士氣大振”,兇狠地拳打腳踢。我第一看到唐槐林打架,他手裡揮舞著腰帶,連連抽著那個黃毛,當場打得鼻血直流,疼得那個黃毛嗷嗷直叫。段海坤又跑進教室,抄起爐子旁邊鏟煤用的小鐵杴,開始重重地拍擊著大紅毛的背部和胸口。
這一戰持續了大約十五分鐘,大紅毛和黃毛被打得奄奄一息,歪躺在地上。段海坤仍然不住地用腳瘋狂地踹著他倆的腦袋,叫罵道:“操你娘的,起來啊!農村黑社會?你娘的,怎麼不起來了?不是裝大逼麼?裝啊!我操!操!”周圍圍觀的學生們為了討好段海坤,紛紛為虎作倀地高聲喝彩,有的也趁亂上前踩了兩腳。
麻子臉還有點精神,想要轉投逃跑,唐槐林追上去繼續打,打得那傢伙叫得極其慘烈,我聽了感到毛骨悚然。這時學校門口的那名碉堡大爺聞訊匆匆趕到,不住地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別打了!”好容易才制止了這場戰役。段海坤拍拍身上的塵土,問宮昌威他們:“怎麼樣,受傷了沒有?都沒事兒吧?”他們也都多少有些青腫,但那幾個二流子已經被打成重傷,對面的醫院派了擔架來,把他們抬上去,養了很長一段時間。
當晚,學校召集了這五名參與鬥毆的體育生,體育老師堅持護短,認為他們這是“自衛”,但那幾個二流子所在村的村長不答應了,要求學校的“兇手”賠償損失。學校跟學生家長統一了意見,決定賠給他們一人兩千塊錢。唐槐林被他的父母好一頓罵,關在門外好幾個小時,我想去幫她說說好話,可是他爸爸非常嚴厲,我始終鼓不起這個勇氣。我記得清清楚楚,從那以後,唐槐林就脫離了體育組,不再跟那幫壞學生同流合污。那次事件中,據說追究責任時,那些平時稱兄道弟的體育生開始互相推諉,段海坤把責任都推在一心為義氣而出手的唐槐林身上,說他打得最狠。後來的幾年裡,我一直很感念唐槐林,如果不是他多次幫忙的話,我早不知被那些壞學生欺負成什麼樣了。
第二年年初,也僅僅是一個星期後,我們的最後一個學期就正式開始了。這時候班裡轉來了一個很漂亮的女生,名叫劉曉陽。我對她的印象永遠沒有對魯蓓的印象好,因為這女的一米七四,而我只有一米七二,有種強烈的自卑感。而且她寫得一手好字,文字功底很好,我本來自詡為全班語文分數最高者,而且基本上每次作文都是級部前三名。但她的到來打破了這一局面,語文老師把注意力從我的身上移開,評價她的文章“真情流露,極其感人”。後來她自己也為了證明這一點,在讀一篇範文《我的父親母親》,突然大哭起來,說自己太愛爸爸媽媽了,這一下轟動了整個級部。我個人覺得她太做作了,但我也承認事實上是我有些嫉妒。男生們把她很容易留下的眼淚當成了一種純潔,於是全校廣為傳頌,她一舉成為取代魯蓓的第一校花。我當時對漂亮的女生只有很原始的生理需求,但對她們沒有上升為高尚的愛慕。對我來說她們唯一的價值也只是生理構造神秘,從小到大,嘲笑挖苦我的大都是長得很漂亮的女生,有相當一陣子我對她們存在著一定的心理障礙,甚至深惡痛絕。
然而就是這個女生,又引發了一場規模很大的群架。原因在於她原本居然是馬彥勝的女朋友,而對此我當時根本一無所知。我很多次去吃飯的時候,都看見段海坤總是跑去湊在劉曉陽身邊很殷勤地請她吃小灶。而又過了僅僅一天,和她一起吃飯的人卻換成了一個戴著黑邊眼鏡的初三學生。我當時始終鬧不明白,究竟她是在跟誰好,但這根本與我無關,我也實在懶得多想,繼續在閒暇之餘對我的未來作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