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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個人打了兩輛計程車,後面一輛跟著前面一輛。郭世勇坐在前面那輛上,對司機說:“您給快點開,十五分鐘到新香港路碼頭!”
司機看他們兇巴巴的樣子,不屑地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淡藍色的蠍子紋身:“小朋友,別裝黑社會了,珍惜青春年華吧!我比你們玩得早多了,當年跟著大哥也覺得很威風,可到頭來大哥確實發了財,我們這些拳打腳踢衝鋒陷陣的,有的殘廢了有的死了,我算混得好的了,也是租別人的車開,連正式的司機也不是!嗨!現在說什麼都是假的,你有錢的話,甭管有沒有輩分,甭管多年輕,你就是大爺!前兩天我從機場拉了倆華僑,也就你們這個歲數,暈啊,坐了十分鐘,給了我一百塊說不用找了,還不帶眨眼的!而且百元大鈔都是從布兜里隨手往外掏,你說牛不牛?……”
“快開吧!閉著嘴!”郭世勇猛地摔給他五十塊,“你也不用找了!”
“小哥,你對待長輩應該有點禮貌,”司機連忙把錢拿起來對著外頭已經落山的夕陽方向看,“可別給我假錢……嘿,當年這個錢算什麼呀?80年代的時候我就掙了五十多萬了,當時誰是萬元戶都珍貴得很,何況五十萬?要不是我愛賭博,今天怎麼能出來開出租?”
郭世勇再也忍不住了,一掀上衣口袋,從裡面拔出一根鋸過的雙筒管子,頂在司機的後背上:“這是獵槍認識嗎?”
司機駭然欲絕,顫抖著叫道:“大哥!大哥,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你原諒我吧!千萬別開槍,我上有老下有小……”
“你媽了個蛋子快開車!十五分鐘到不了,我就把你踩離合器的這隻腳打斷,讓你永遠再吃不了這碗飯!”
“是!是!大哥我這五十塊不要了,免費給你開……”
“你能不能不要再拖延時間了?五十塊你拿著!快開!你敢報警的話,我一槍打穿恁老婆,讓她從前面放屁!”
全詠志等人相互瞄瞄,都是心有餘悸,想不到郭世勇居然還有私槍,而且看上去窮凶極惡慣了,這是觸犯刑法的,是犯罪。另外也可以估量到這次行動的重要性,既然他能把槍帶出來,肯定是一場兇險無比的大火拼。
這時候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零星小雨淅淅瀝瀝地灑下,草叢新鮮泥土的潮濕中夾帶著一股莫名其妙的腐爛氣息,讓人有些惴惴不安。
“哥,這次到底是要砸誰?”
“一個采砂的船主,叫付葵生,找人把咱們的一個音像店給砸了,全潑上紅色染料,塗得亂七八糟,還讓店裡服務員給帶個話,說這是付葵生給送的大禮,有種別報警,江面上決一勝負。”
“秋哥親自去嗎?”全詠志從沒有親眼見過厲秋,他們也只是厲秋團伙的外圍,屬於最低的僱傭兵級別。郭世勇搖搖頭,似乎有些難言之隱:“秋哥在廣州做買賣,一直都沒回來。毅哥上次落下的傷害沒痊癒,不能動手,就約了咱們還有另外兩伙,一共二十來個,拿三把槍。”
“郭哥,毅哥身上的傷究竟是怎麼回事?”王飛還真有點好奇,“誰這麼大膽敢砍他?”
“你問這麼多有用嗎?”郭世勇教訓道,“這個話題到此為止!”說罷他又不甘心地說,“操,說給你們聽其實也沒關係,好像是單城的成四海和蔡立找人下得手。不過他們怎麼能玩得過秋哥?這不是前年成四海都進去了嗎?還號稱煤縣霸王,手下幾百號槍,都是放屁!”
“真的?原來成四海進去是秋哥弄的?真厲害啊!”郭世勇不置可否,但他的打氣起到了效果,眾人都紛紛開始欽佩起厲秋來。郭世勇暗自苦笑了一下,他自己心裡清楚得很,厲秋再能鬧,畢竟也只是市裡的二流大哥,成四海則是雄霸一方的大人物,怎麼可能被厲秋弄倒?反正成四海已經完蛋了,現在怎麼替厲秋喊山也沒關係,誰會追究?
碼頭邊冷風四起,遠遠地望去,已經有一撥人在等候多時了,粗略地一數有十多個,每個人手上都有長棍和角鐵。全詠志耐不住大戰前的亢奮,全身顫抖,拔出西瓜刀,就要憑著這口尚未消減的怒氣一鼓作氣地衝過去。
郭世勇卻伸手制止,並遲疑地喊了聲:“大遠?……是大遠?”
對方領頭的也喊:“是世勇嗎?”
郭世勇如蒙大赦,走上前去問:“怎麼?付葵生呢?”
“沒來,操,估摸是沒膽子。”那個叫大遠的胖子手裡也提著一把自製的多筒火藥槍,“我們等了半個多鐘頭了。結果一個也沒來。對了,你們怎麼也來晚了?”
“臨時有點兒事。”郭世勇楊揚脖子,“沒事的話咱就回吧。”
“那可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大遠從一根矮柱上跳下來,“剛才你們沒來,所以咱們人數不算多,不好主動動手。現在有二十多個了,不如租個船下去,找付葵生的船,理論理論。”
郭世勇知道大遠所說的“理論”,就是要去砸毀人家的船和設備,大遠是厲氏兄弟的姑表親戚,來幫忙並不是只圖錢,所以今晚也不想無功而返,總得做點什麼。但自己跟他們不一樣,令公子吃飯的人總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厲毅在采砂這塊兒今年鬧得也太厲害了,難保不被警察盯上。儘管厲秋在局子裡也有人保護,可成四海還跟單城縣縣委書記稱兄道弟來呢,最後怎麼樣?數億家產一掃而空!嚴打的年月,可不敢頂風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