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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我眼睛突然一疼,我估計是翻得太用力了,眼珠子差點擠出來。我恨恨地說:“誰也不能打我,誰打我一下,我就殺誰!”後來的三年內,有一天爸爸曾經帶我去諮詢了一位心理醫生,他說我有因為“被迫害妄想症”引發的狂暴症。
隋潔有點扛不住了,臉色發青,輕聲說:“寬子,你別這樣。咱們大家都只是為了幫你打架才留下的,你可不能做得太過啊……”
我抓了抓頭髮,不耐煩地說:“行了!別說了。要不你們都別去了。我現在很亂……不知道怎麼說話……行了,我決定一個人去,你們過會兒去給我收屍就行了。”
我突然一招手,鑽進一輛出租里,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也沒追得上。我從後窗能看得出來,只有尹希、巴小武和孫靖是真的在追我,其他的都只是在表示一下。但是我仍然很感激他們,因為他們總算經受過最後的考驗。
我在車上又開始考慮打架的事情,司機問了我好幾遍,我都沒聽清他在嘰咕啥子。那個司機在後視鏡上賊眉鼠眼地觀察我,大概覺得我不是什麼好東西,也就沒敢再多問。我愣了好半天才說:“哦!大叔,給開到小雁山公園。”
司機的眼睛很不自然地又從反光鏡中掠過我的臉,我們就這樣悶聲了半天,那個司機總算良心好,憋不住說:“小伙,我勸你別去找砸??我剛才打那裡經過了,好幾十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聚在那裡,都挺激動的,還帶著棍子,你要是去跟他們打架,我勸你趁早別去。”
我聽了怎麼可能不害怕?臉色立即變得煞白,但還是忍住顫抖,故作鎮靜地說:“謝……謝。”但與此同時,我心裡竟激起了遠比剛才還要旺盛十倍的巨大怒火:“你們想以多欺少,你們以為我是個人人可踩的垃圾……大不了我跟你們拼了!我最少能連著殺兩個人!”
那個司機沒有看到我的表情,似乎很替我不值,又問道:“小兄弟,剛才那幾個學生,是你的哥們吧?”
我猜他是想要批判一下世態炎涼人心不古,但是首先我沒有對他們盡到義務,也不想單方面讓他們付出,儘管我認為我們的性質是不同的,我從不欺負人,只為自己的尊嚴而戰。
司機見我不回答,有些不甘心,又問:“是你的哥們嗎?”
我有些按捺不住了,但是很快又歸於平靜,只覺得心跳也開始慢下來了,隨即我就衝著司機笑了笑,然後把兩把新疆長短刀亮出來,映著寒光對他說:“你看清楚,這是我哥們。”
也許是有點猝不及防,司機突然把車向一個賓館的停車處滑去,我本以為是他給嚇得沒開好車,誰知道他穩穩噹噹地停住後,很明確地跟我表示:“小兄弟,你看在我都是快五十歲的人了,上有老下有小,你別讓我把你送去,到時候你出個三長兩短還得我負責任。車費我不要了,你另找一輛車吧!”
“我用你負責任?活夠了嗎?我操你媽開車!”我突然覺得他的年齡和我的父親差不多,心裡又有些發酸,說:“叔叔,對不起,我不該罵你。可是我現在已經繃得不能動彈了,下了車我就得亮刀子。你就幫個忙,接近小雁山公園五十米我就下車。”
“你說你……”那個司機也有些激動,本來他以為我隨時會捅他,但看到我還是很尊重他的,也於心不忍,說,“小兄弟,我家裡的兒子也有你這個歲數,有時候也不聽話……唉,你們這個年齡的孩子,真讓人揪心哪!……就為了一口氣?你好好想想,這又不是抗日戰爭,你對他們真的就這麼恨嗎?”
我幾乎要痛哭流涕,但我立即拋開凌雜的思緒,心煩意亂地說:“別說了別說了!我替我自己謝謝你!快點吧,再有十分鐘就到了。大叔,我是絕對尊重你,絕對不想傷害你的,可你要是自以為對我好提前報警的話,我就對不起你老婆孩子了。”說完我提高聲音喊道:“快開!”
他顫抖著踩離合器,連看反光鏡也不敢看。不知為什麼,越接近小雁山公園,我的心裡就越平靜,甚至空無一物。儘管接近這個地方無異於接近地獄。我心裡在暗自盤算:你們人多怎麼了?我二話不說,上來就先殺一個,你們哪個不傻眼?……不行,這違背我做人原則,我必須被迫還擊。可是……如果他們人太多,一擁而上,我連個反擊的機會也沒有。不論如何,他們只要一觸即我的身體,我就立即把刀子刺過去!“
我把小刀子放進衣兜里,把接近70厘米的厚刃長刀拉出鞘,放到手試了試感覺,然後用準備好的膠帶把自己的右手跟刀柄綁得嚴嚴實實。接著,我用命令的口吻說:“大叔,放個歌聽。有沒有激烈的那種?搖滾的?”
他顫抖的聲音裡面帶著對我的極度失望:“沒有!沒……只有小虎隊……”
我還以為他想在這種場合里說一句自以為幽默的笑話緩和氣氛,但這時候說出這種話,無疑會讓我勃然大怒,但我立即看到他很聰明地把錄音帶伸到後面,我見真的是小虎隊的古董帶,也就沒說什麼。
終於,車子離公園大約不到八十步的地方停住了。我把車窗緩緩地搖開,遠遠地看到三十多個高個子,平均五六個人一圈,圍在一起抽菸,而且很多人手裡都拿著鋼筋或者空心鋼管,一個個都氣勢洶洶。我知道,用不著他們一擁而上,只要其中不少於十個人一起打我,我就不一定能活下來。早知道如此,我真的應該買下那個新疆小販的土噴。但我是個站著尿尿的男人,我怎麼能臨陣退縮?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真正地面對死亡了,儘管在很多讀者看來,我們這只不過是很可笑的學生之間的鬥毆,連小流氓的級別也算不上,可是我並不在乎眼前的敵人是誰,就算是成四海,姚金頂,甚至是蘭愣子,只要誰敢於侵犯我的人格尊嚴,我就把他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