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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震寰居然笑了,這是他這回來到月島的第一次笑容,顯得有些突兀,仿若變了一個人一樣。他悠悠地深吸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說:“她就是我一直要找的人。“
路寬游著游著,突然說道:“麗麗,你看著我,聽我說完,不要回頭看啊!”
沙麗麗怔了怔,不明白她在說什麼,路寬繼續裝作沒事似的說:“胡大哥陪著嚴震寰那個老傢伙,在崖頂上看著我們哪!來,咱們繼續鬧,就當沒注意到!你要表現得活潑一點!”
沙麗麗長吁了一口氣,撩起一片水花,笑著說:“你那是什麼表情啊!我還以為身後有鯊魚呢!”
“哎呀!你看!”
“什麼呀?少唬我!這裡不可能有鯊魚的!”
“我知道,可你身後是條鱷魚啊!”
“嘻嘻,你去死啦!”
兩個人又嬉鬧了近半個小時,直到看不見嚴震寰和胡鵬,這才精疲力盡地躺倒大橡皮艇里,等到五點來鍾,感到有些涼便上了岸。沙麗麗剛要上崖回賓館,路寬卻說:“麗麗,好不容易來玩一趟,你怎麼這麼保守啊?”
沙麗麗不明所以:“你要玩什麼呢?”
路寬笑嘻嘻地說:“走,咱們去村里瞧瞧。”
沙麗麗愣了一下,隨即搖頭,堅決不同意:“今天上午的教訓你難道忘啦?不讓你去偷窺你偏去,差點被人抓到。現在你又要去村里,你忘了胡鵬怎麼跟咱們說的?這些村民非常頑固非常保守,對外地人態度很不友好啊!”
“那都是胡鵬怕咱們到處逛,影響他的計劃。你放心,沒什麼可怕的,我們也只是去看看,找個樂子。天還早著呢,這樣的夏天晚上到八點天也不會黑。到時候我們再趕回去不就得了?好容易來這裡玩一趟,你就不想盡興嗎?哎呀走啦!”
兩人走進這片似乎從未有外人涉足過的密林,穿過林子便是村莊。森林的外層是一片灌木區,再就是長滿紫苜蓿和白木的淺草區,緊接著便是眾多一胞所生盤根錯節的大樹,與黃昏時分的蒼茫霧靄融在一起,遠遠有一條水色渾濁的湍急河流發出汩汩的誘人聲響。
漸漸地,景色越發變得險惡起來,陰暗的林中總是浮動著無數燃燒著的眼睛,似乎不像是動物的。沙麗麗和路寬仿佛踏進很久無人涉足的古代歐洲戰場,深深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死亡氣息縈繞其周。路寬不好意思說出自己害怕,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海綿狀的地面突兀起腐爛的殘枝斷木,樹皮上頭飄掛著喪葬黑紗般的苔蘚。她們明白,有砍樹的地方,就有人居住。
終於,她們看到了一縷悠悠升起的浩裊炊煙,幾個婦女正在外面洗菜。沙麗麗和路寬對望了一眼,都輕鬆地笑了出來。沙麗麗關於探險的小說看得太多,加上胡鵬過於誇張的渲染,讓她誤以為島上的居民是那種光著上身紋滿圖案的野蠻土著,這時候才覺得自己的想法多麼幼稚可笑,人家只不過比城裡人膚色略紅一些,也沒有什麼一眼就能看出與眾不同的落後習俗,根本不是臆想中的世外桃源或者烏托邦。正當兩人感到慶幸打算再往前走討口水喝時,路寬突然提醒道:“你忘了胡鵬說的,他們很不友好啊……”
沙麗麗?納?運?擔?“別聽他胡說,他那是怕咱們到處亂跑。”接著,她似乎為了證明自己判斷的正確性,就用力地跨了一步,對距離她最近的村民說道:“大嫂,我們有點口渴,能不能……給我們點水喝?一點點就夠了。”為了保險起見,她還補充了一個很甜美的微笑。
她和路寬此時的惶恐不安無可名狀,只覺得這短短的幾秒鐘極為漫長,恍如隔世,生怕那個大嫂會突然暴怒,然而這個四十來歲的農村婦女淡淡地瞥了她們兩眼,目光中沒有排斥,卻也看不出半點熱情,只是默默地拿起一隻水瓢,從巨大的水缸里向外舀著。那水看起來有些異樣的顏色,也許長年住在村莊裡的人並不在乎這些,沙麗麗和路寬原本也來自鄉下,倍感親切,她倆真是渴壞了,咕嘟咕嘟一連喝了四五瓢,直到獨自有些脹痛才罷休。其他的村民只是很短促地審視著這兩個陌生的來客,然後各自干自己手頭的活兒,絲毫也不受影響。
喝完水後,兩個人大口大口地喘氣,臉上因劇烈運動而產生的紅暈緩緩地褪去。也許是那個大嫂認為兩個姑娘看上去很單純,也微微地將嘴角上翹,沙麗麗受到了鼓勵,也衝著她笑起來,表示自己並無惡意。
她一笑,左手有些習慣性地撩了一下垂到耳鬢的一縷長發。陡然間,那個適才還剛剛跟自己溝通的大嫂霍地站起來,怒目圓睜地審視著她倆。兩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周圍的婦女也都紛紛起身,接著是成年男子,大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兒,目光中透著一股不友好乃至憎恨。就連一些正在泥濘地面摔跤打鬧的孩子,也都安靜下來,瞳仁里充盈著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恐懼。
沙麗麗越發覺得不對勁,估計想從他們這裡要點水喝已經是奢望了,但她還是鼓起勇氣沖他們笑了笑,並轉著圈力圖每個人都能看到自己的笑容,接著戰戰兢兢地說:“我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走進來了,我知道你們不歡迎我們,我們馬上走……”
那些婦女中看上去年齡最大的老婆子發話了:“閨女……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