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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有些感激地說:“春兒,真是麻煩你了,每次都……這孩子真不省心……”
沐春一擺手說:“辛處,說嚴重了,這沒什麼。”轉過身對我說:“你別以為這次就是普通的打架鬥毆,有人報警了,派出所那邊要是不聞不問,根本不好交待。等你好了,跟我去趟派出所做個筆錄,這沒辦法,你也別怵,今天早上見報了,這個事兒壓不下去了。”
我有些擔憂地問:“叔,他們是不是得抓我坐牢?”
“那倒不至於,正常來講,如果當場抓住,不管教你幾天肯定說不過去。還有,你是不是扎了一個小伙一刀?好在不太嚴重,給縫了八針,要是要害部位,你得養人家一輩子。就算是這樣,人家的父母要是去告,你……”
“他們藐視我,來欺負我,還想去告我?我把他父母也殺了……”我這話也就是處於悲憤的賭氣,可我爸爸嫌太丟人,指著我大聲喊:“你說什麼?你還是個人麼?我和你媽一輩子堂堂正正、本本分分做人,怎麼能有你這麼個混蛋兒子?你個只會闖禍的現世報(冤家轉世)!你有本事再去把人殺了,我和你媽遲早得陪著你死!遲早得死在你手裡!”
那護士不敢勸,向外跑去。
我不敢做聲,只是低著頭。媽媽連忙拉住爸爸,說:“你喊什麼?他現在傷還沒好,你嚇唬他幹什麼?”爸爸呼哧呼哧地喘了幾聲,轉身走了。
沐春想去追爸爸,但又停住了,坐到我眼前說:“你記住,以後永遠永遠別這樣!你就算要打架也無所謂,你不能每次都打算跟人家同歸於盡!你以為你自己耍個狠就行了?等人家都拿刀,你還能做什麼?你是沒遇到真正的厲害角色,把你刀子奪下來再花了你怎麼辦?這次也就是一幫學生,沒什麼經驗,遇到能耐的兩個人就能當場糜(殺)了你。昨晚上還有個夥計問我‘菜刀寬’是誰,還以為是最近新出來的玩兒的哥呢,你說你多長臉?我也跟你丟了不少臉,他們都笑話我,說我現在就會往學校跑……小寬,你根本不適合玩這個,趕快努力學習吧。我有事得馬上走,你用這兩天時間好好反省反省!”
我本以為兩天就能出院,可事實上我養了整整一星期。周末這兩天,爸爸媽媽幾乎都不跟我說話,他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你不招惹他他會來主動招惹你的壞人,他們認為凡事一定會有能容忍的餘地。我和他們的世界觀開始趨於不同的方向。
星期一早上,我很不情願地返校,頭頂上還是包著一塊不小的膠布。我完全能夠想像得到,左善、萬國森、隋淨那幫子人一定會來笑話我如此狼狽的衰相的。只不過公共汽車上來了一大群神秘的老頭子老太太,都是七十來歲,他們各自往一個座位前示威般地一站,接著大家全都讓了座。然而他們卻並不在一個站點下車,而是三三兩兩地走,我猜他們大概是參加了一個什麼老年聚會。等他們從座位上站起、抓穩、移動、下車,足足需要半分鐘,而且不到站決不肯從座位上站起來。最終一個老太太等到司機喊了很多遍“有沒有下車的乘客”之後,這才開始起身,但是那邊有警察在盯著瞧,司機不得已終於發車,這時那老太太居然破口大罵起來,從抗日戰爭年代的粗話一直罵到改革開放之後,罵了整整十多分鐘。而那個司機不敢回嘴,因為他一還口就會被看成對老人不敬。只有售票員看過不說了兩句,誰知哪位老太太竟然麻利地過去掐他。最終老太太很無理地要求司機在一個沒有站點的公路上停車,不然就“死給他看”,司機無奈,終於報了警。
各位,這下知道我想說啥哩?我想說,因此我上學遲到了。七點十二分,我來到了校門口,這時候應該是值勤的幹部們“收網”的時間,他們像日本鬼子的崗哨一般四下監視著路面上有沒有偷偷摸摸來的遲到學生。我覺著自己頭上有傷,遲到應該也不算啥,所以就索性大大方方地走正門。誰知那些幹部們立即圍上來五六個人,開始忙不迭地學他們的主人平素批評的口吻:“同學,你怎麼這麼晚才來?”“同學,你早晨幹什麼去了?難道不知道自己是一名高中學生嗎?”“同學,你什麼表情?犯了錯誤竟然還不知悔改?”
我彎了彎眉毛,說:“滾啊,我煩了啊。”
其中一名高一的新生立即惱了,上前來揪住的衣領我說:“怎麼了?你還想添點新傷嗎?知不知道我是誰?”
正在這時,傳達室的一個老師看到了我,春光滿面地問我:“辛寬啊?出院啦?”
我說對啊,你看現在我是不是應該再回去?
那個高一新生驚了,一下子鬆開手退了好幾步。接下來的幾秒鐘他大概在醞釀怎麼組織道歉的語言,然後先說出已經想好了的:“哎呀,我真是不知道啊,你就是寬哥……”
最後五個字還沒說清楚我就厭惡地捂著耳朵說:“不聽不聽!滾滾,別說了,夠死我了!”那傢伙就跟看到蠟筆小新一樣立即變成Q版造型了,傻嘰嘰地愣在當地。
我走了大概十幾步遠,突然有點不甘心,便回過頭來喊:“小伙!”
那小子跟七八個值勤幹部一起回過頭很期待地看著我。我很清晰地指著那個小子說:“對啦,就是你,你剛才揪我,我現在要報復你,你聽著??你媽了個黑狗逼!操你娘了個**蛋!干你親媽媽的爛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