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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了心裡也很癢,他一個高中學生,居然能掙一個剛畢業參加工作的本科學生的工資。我又想到了最本質的東西,問:“你說說那個老農民。”
“他叫趙炳福。就是個遊手好閒的老賭棍,他跟我們老闆一塊長大的。最早那陣子,我們老闆是個窮光蛋,而趙炳福家裡反而還寬一些。趙炳福的媽媽看著俺們老闆可憐,就一塊養著,供讀書。後來把我們老闆養出息了,上市里炸油條去了,不到一年就開了連鎖小店,有了錢,慢慢干起老闆了。可這個老夥計,什麼也不是,快四十歲了學會開車了,跑了三萬里路,自己覺得自己了不得了,可剛上市里又傻眼了!”
我知道了,接茬說:“是不是市里規定計程車司機飽和了?”
“對啊!不讓隨便開出租了。就算是讓,別說他連夏利也買不起,就說跟著人家幹個夜班,也沒門路啊。現在競爭這麼激烈,一般計程車司機都把夜班給那些能吃苦耐勞精力充沛的小青年,再不就是自己本家親戚。他這樣的吃喝嫖賭抽什麼都沾,乾脆完了。……你別煩哪你聽我說完,你得全面了解他。這個老夥計最後沒辦法了,月薪600他也干,去駕校當了個教練。按說這個活苦了點可也安定,總算不錯,可他不知道珍惜,老是詐人家學員的錢,要求送煙送酒,還說自己跟車管所的狗子(司機對交警大隊的蔑稱)都是好朋友,要是不給就不讓他們通過。最後饑渴到什麼程度我操,乾脆摸了一個老娘們學員一把,那個女的原來是學法律的,說這個叫什麼逼的‘猥褻’,就得告他。駕校嚴吶,一傢伙就把他開除了。要不是俺老闆跟他一塊長大,死活送禮走動,幫他說情,他早就蹲號子(監獄)了。後來俺老闆看他可憐,讓他到自己的廠子來幹活。他嫌危險、累得慌,還弄得一身黑,不干,最後還恬著臉要老闆借給他10萬塊錢,干一筆買賣。當時我們老闆沒掙現在這麼多錢,但還是礙於交情借給他了……”
“有合同麼?”
“有合同還找你?一就(一早)就把他告了。就有借條……當物證就差了點,不過比沒有強啊。”
“給我個複印件。”我說,“不用說,他肯定賠了。”
“我現在就帶著,來你看,爪哇字,看不懂也不要緊,可以去做鑑定麼。”蕭東廣把菸頭很熟練地移到嘴的另一角,然後翻起皮包,沒忘了回答我的話,“比你想得更差!就他還做買賣?你知道他幹什麼去了?又去賭了!這一下全賠進去了。你就說啊,也是怪,人家賭錢總是贏,他賭錢總是輸。接著他還不悔悟,當時他開著老闆的車去的,一下子把車押出去,押了兩萬,然後又給吃得滴水不剩。要不是我們老闆過去求情,他的爪子就卸了。好不容易打發完了賭場那些人,老闆就很嚴肅地批評他,還要他還錢。誰知道這個狗東西開始徹底撕破臉皮耍無賴了,跑回趙家峪堅決不出來。我們老闆有業務沒時間,派員工去催,兩年了,也沒要回來。老闆找了兩三個員工拿著棒槌去堵他,這個夥計也是個二虎玩命的,居然把自己的左手小手指頭去了,說兩不相欠了!……沒辦法,找一般的人去砸他,他根本不怵。”
我笑了:“我是不一般的人麼?”
“你才錯了,別看你是個學生??我一點沒恭維你的意思??現在大小孟、黃尖、厲秋全都知道你了,在市里說起‘菜刀寬’,能把哭小孩嚇安靜了……”
我笑著說:“別噁心人了。不過……你老闆真想要的,恐怕確實不是這12萬,要不然按照他的收入,完全犯不著跟這麼個無賴窮磨啊。恐怕是看中了人家的地吧?”
“我真的不清楚……不過你也知道,老闆叫員工幹什麼,員工就得干,不能多問。”他又開玩笑說:“要不我給你打個借條吧?簽個合同?呵呵,好像這本來就不合法……”
“我不擔心,我明天就去。人不用多了,我一個就行,省得多份工資。要是成功了你就給我四千塊錢,這是你說的。”
他震了一下,笑著回應:“你別這麼看我,我給你四千塊,你仍然是幫了我。我要是不給,我還害怕你殺了我呢。”
第四十一章 鄉下尋秦記(二)[本章字數:2757最新更新時間:2012-07-21 10:38: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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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滯地瞧著窗外飛速變幻的景物,想像著自己即將受到怎樣的粗暴對待,手裡不禁握緊了背包里的長刀。
我一邊默念著這個人的名字“趙炳福”,一邊暗想,蕭東廣這小子肯定以為我是個雛兒,給我四千塊,嘿嘿,說不定他老闆給他的獎勵是一萬呢。我雖然沒幹過討債的買賣,不過那一次在星園路的名人酒店裡,我親眼見過沐春接手的討債買賣,一次就討140萬,相對而言,我討12萬,那也不算很難。蕭東廣的爸爸儘管退休了,但好歹也當過區派出所所長,警察方面一定有些門路,我既然跟董炎、秦朗他們吃過飯,而且還得到了他們的幫忙,也應該間接表示一下,更別說蕭東廣還幫過我,所以即便他不給我報酬,我能幫就一定幫。不過雖然12萬不是非常大的錢,可對於一個老農民而且是分文沒有的老賭棍來說,這跟140萬甚至上億也沒什麼差別,老農民除了土地也就那麼一棟祖上傳下來的老房子,要他挪窩那更是難上加難,恐怕單純用強收不到什麼好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