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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使你比以前更擔心。”
“當然。我怕——我怕所有的事,甚至不敢去想。我想他也許去看了醫生,發現自己身體有什麼不對勁。但是我昨晚打電話給他常去看的醫生,說他自從去年十一月例行健康檢査以後就沒再去過,而那次檢査他除了血壓稍微偏高外,一切正常。當然,他也可能去看別的醫生。這些除非驗屍是無法知道的了。這樣的案子他們會驗屍嗎,斯卡德先生?”
我看著她。
“他們打電話告訴我他自殺時,我沒有很驚訝。”
“你預料會這樣?”
“不是有意識的。不是真的預料到,但是聽到消息時,覺得所有徵兆都吻合。冥冥中,我覺得我知道他想告訴我他快要死了,他想在死前把事情交代好。但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做。然後我聽說他死時你就在場,又想起他曾問我是否認識你,我奇怪你跟這整件事有什麼關聯。也許他有某些問題請你替他調查,因為警察說你是偵探,而我奇怪——我就是搞不懂他怎麼了。”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提到我的名字。”
“你真的不是為他工作?”
“不是,而且我跟他很少接觸,只是向他查詢另一個人的資料那麼簡單而已。”
“那就奇怪了。”
我想了一下又說:“上星期我們有一次談話,我想是我說的某些話特別刺激了他的思緒。我不知道是哪些,我們只是閒聊,也許是因為我某些話中的某部分。”
“我想應該就是這個原因了。”
“我想不出還有其他原因。”
“不管那些話是什麼,他一直記著。所以他提起你的名字,因為他沒有辦法說出你說的話,或是那些話對他有什麼意義。之後當他的秘書說你在等他時,就觸動了他扣扳機的念頭。”
我的出現觸動他扣扳機的念頭,毋庸置疑的。
“至於銀幣,我就想不出有什麼意義了。除非是那首歌:‘你可以在酒吧的地板上轉動銀幣,它會轉動因為它是圓的。’下一句呢?內容是說一個女人不知道她擁有一個很好的男人,一直到失去他時才知道。也許他在暗示他已失去一切,我不知道。我想他的意識在死前已經不是很清楚了。”
“他一定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我想是這樣。”她向遠方看了一會兒。“他有沒有跟你提過我?”
“沒有。”
“你確定?”
我假裝想了一下,然後說我確定。
“我只是希望他明白我現在一切都很好,就這樣而已。如果他必須要死,如果他認為他必須要死,至少我希望他知道我沒事。”
“我相信他知道。”
她受了很多苦,從他們告訴她噩耗開始,甚至更久,從在中國餐廳吃晚飯開始。現在她受夠了,但是她沒有要哭的意思,她不是個愛哭的人,她是個堅強的人。如果他有她的一半堅強,他就不必自殺。他會一開始就叫“陀螺”滾蛋,他不會付錢,不會有第一次殺人,更不必企圖第二次殺人。她比他堅強多了。我不知道擁有那樣的堅強可以多自豪。也許你也有,也許沒有。
我說:“那是你最後一次見到他?在中國餐廳?”
“嗯,他陪我回公寓,然後開車回家。”
“他離開你時幾點?”
“不知道。大概十或十點半左右,也許晚一點。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聳聳肩說:“沒什麼。習慣吧。我當過很多年警察,當一個警察沒話說時,就會問問題,幾乎不管那是什麼問題。”
“有意思,一種學習反應。”
“專業術語是這麼說的。”
她吸了一口氣說:“好啦,謝謝你跟我見面。浪費你的時間——”
“我時間多得很,不介意隨時浪費一些。”
“我只是想儘量多知道他的事。我以為他也許會有什麼最後的留言給我,一張字條,或是一封已經寄出的信。我想是因為還不能完全接受他的死,不能相信再也聽不到他的聲音。我以為——不說了,無論如何,謝謝你。”
我不要她謝我,她絕對沒有理由謝我。
大約一小時後,我找到貝弗利·伊斯瑞奇。我說必須見她。
“我以為我可以等到星期二。記得嗎?”
“我今晚要見你。”
“今晚不可能。而且我還沒有錢,你同意給我一星期的。”
“是其他的事。”
“什麼?”
“電話上講不清楚。”
“我的天,”她說,“今晚絕對不可能,馬修。我已經有約了。”
“我以為科密特出去打高爾夫了。”
“那不表示我就要單獨待在家裡。”
“這我相信。”
“你真是個混蛋,不是嗎?我應邀參加一個宴會,一個高級宴會,要盛裝出席的那一種。如果是絕對必要,我可以明天跟你見面。”
“是絕對必要。”
“何時?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