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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泄氣了,借著點菸來掩飾自己的情緒。我們兩個的杯子都空了,我招手叫了女服務員來,她要了另一杯金湯力。我問服務員有沒有煮好的咖啡,她說現在沒有,如果我要的話,她就現煮一壺。但她的語氣聽起來是希望我別真的要她煮,我只好告訴她不用麻煩了。
貝弗利·伊斯瑞奇說:“我是有過一個有錢的曾祖父。”
“哦?”
“我爸爸效法他爸爸,擅長大把大把地花錢,我從小到大都覺得錢有的是,那使得我在加州要做什麼都很容易。我有個有錢的爸爸,所以從來什麼事都不擔心,他總是能保我出來,甚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後來呢?”
“他自殺了。”
“怎麼死的?”
“在密閉的車庫裡,坐在發動的汽車上。這有關係嗎?”
“沒有,我好奇,我常想那是怎麼做到的,如此而已。醫生都用槍,你聽過沒?其實他們大可用世界上最簡單、最乾淨的方法——注射嗎啡。這樣就不會打破腦袋,弄得他媽的一塌糊塗。他為什麼自殺?”
“因為錢沒了。”她拿起杯子,還沒送到嘴邊就停住了。“那就是為什麼我會回東部來。他死得太突然,留下一屁股債,總算還有一筆保險金夠我媽過日子。她賣了房子,搬進一層公寓,靠保險金和社會救濟一個人過日子。”說到這裡她才喝了一大口飲料。“我不想再說這些了。”
“行。”
“如果你把那些照片拿去給科密特,你什麼也得不到,那只會砸自己的場。他不會買那些照片的,因為他不在乎我的名聲,他只在乎他自己。也就是說,他會甩掉我,然後去找一個跟他一樣冷血的老婆。”
“也許吧。”
“他這個禮拜去打高爾夫球,是一場友誼賽。通常在正式比賽之前,他們會先打一場。他和一個職業選手搭檔,如果他們羸了,他的職業搭檔得到獎金,科密特有了名聲。那才是他的最愛——高爾夫。”
“我想你也是吧。”
“我是個漂亮的裝飾品。我可以表現得像個淑女,如果有必要的話。”
“如果有必要的話?”
“對。他現在已經出城去為這次比賽做準備了,所以我可以在外面隨便待多晚,也可以做我想做的事。”
“你很自由。”
她嘆了一口氣,“我想這次我不能用性做交易了,是嗎?”
“我想是不能。”
“真丟臉。我一向這麼做,而且我他媽的功夫很好。該死。自從現在開始等一年,十萬塊是一筆大數目。”
“那也只是在樹林裡的一隻鳥。”
“我真他媽的希望能有什麼東西可以給你,你不要上床,我又沒有錢。我只有幾塊錢在銀行戶頭裡,用的是自己的名字。”
“多少錢?”
“大約八千塊,我已經很久沒有收入了。希望你能答應我在一年後一次付清。無論如何,我不會逃避,我會給你我現有的錢,而且付現金。”
“好吧。”
“一個禮拜後給你?”
“明天不行嗎?”
“啊啊,”她用力地搖頭。“才不。我花八千塊能買的就是時間,對不對?所以我就要買一個禮拜。從今天開始算一個禮拜,你就可以拿到錢。”
“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有這筆錢。”
“你是不知道。”
我想了一下。“好吧。”最後我說,“一個禮拜後先給我八千塊。但是剩下的部分,我絕不要等一年。”
“也許我能變幾個把戲,”她說,“譬如一甩手就變出四百二十張的百元大鈔來。”
“或是四千兩百張十元大鈔。”
“你這雜種。”她說。
“八千塊,從今天算起一個禮拜。”
“你會拿到的。”
我提議送她上計程車,她說她能自己走,這次可以讓我付飲料的帳。她走後,我又坐了一會兒,然後付帳出門。我過馬路回旅館,問本尼有沒有留言。沒有,但有一個男的打電話來沒有留下名字,我猜會不會是那個威脅我,要把我丟到河裡去的人。
我到阿姆斯特朗酒吧去,找我的老位子坐下。就禮拜一來說,這個地方人多了點,大部分都是熟面孔。我要了波本和咖啡,喝到第三杯時我瞥到一張臉,好像見過但又不熟。等特里娜再一次在桌間巡迴的時候,我勾勾手指,她向我走來,眉毛揚了揚,這表情使她的臉更顯得慧黠。
“別轉身,”我說,“在吧檯前面,戈爾迪和那個穿厚棉夾克人的中間。”
“他怎麼了?”
“也許沒什麼。現在別去,再過一會兒,你能不能經過他旁邊看他一眼?”
“然後呢,警察大人?”
“然後向總部匯報。”
“遵命,長官。”
我維持兩眼盯著門看的姿勢,並集中注意使他在我的視線範圍內。後來發現的確不是我想像力太豐富,他不斷朝我這邊瞄。因為他坐著,所以身高不太容易估計,但看來是打籃球的個子,還有一張經常在戶外活動的臉,以及時髦的、淺棕色的長髮。我無法仔細描述他的特徵——因為我們各據屋子的兩頭——但他給我的印象是冷酷、非常強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