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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我只是在進行一場漫長、複雜且毫無意義的角色扮演。在我的劇本中,自己是在某個星期三早晨被遺棄在某個迪廳舞池中央的棄兒……而這一切只是我的想像,真正的我是某個星期一深夜被遺棄在聖保羅教堂中庭,於瀕死狀態被人發現的孤兒,本名威廉·伊迪。當然,這些人格都是我的妄想,真正的我只不過是個名叫迪斯科·亞歷山大·星期三的普通人。可人生如戲,不是嗎?

    我的父親名叫查爾斯·托馬斯·星期三,是個農用機械製造商的地區營業部長,為人還算正派,對我也很不錯。也許你要問,那你為什麼還要編造這麼複雜的虛構人格呢?那是因為,無論迪斯科這個名字是真是假,都已經給我的人生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記,既然我作為“迪斯科”降生到這個世間,就難免會覺得自己當如奧利弗〔※奧利弗(Oliver Twist),狄更斯小說《霧都孤兒》中的主人公。〕那般悽苦才是。

    說到威廉·伊迪,他其實是我現實生活中的一個朋友,在做律師工作,是個超越了人類忍耐極限的一無是處的賤男人。不過只有在被這傢伙氣得跳腳時,我才能領悟到一些人生的真諦。諸如要談一場絕妙的戀愛必須始終如一地對那個女孩萬般寵愛,同時不去看、不去接近別的女人,甚至不與她們呼吸同一處空氣;又諸如把我當傻子的人其實不是敵人而只是一群笨蛋而已。因此,這個人對我來說還挺重要的。哪怕只是想想是否要冒充威廉·伊迪,也會使我的心中降下雨點,濡濕草木、冷卻空氣、衝垮土地。  

    我和梢現在居住的“維哈拉比小島町三號樓三〇三室”是織田建治的弟弟準備好給山岸梢住的。這是一幢三層樓高的複式公寓,我們住的這套有三個臥室、一個起居室、一個廚房兼餐廳,再加上浴室、洗手間、車庫,以及連接這些地方的樓梯、走廊和客廳,最終使這裡變成一個巨型迷宮盒,待在裡面會覺得自己從裡到外都變得十分知性。我就覺得自己是個俄羅斯方塊大師。在我思考著如何合理利用空間時,梅雨季節已悄然離去,日本悶熱的夏天到了。

    02

    “梢,去看煙花嗎?”

    聽到我的聲音,梢的視線從正在播放《大盜賊》〔※改編自德國兒童文學家奧特弗里德·普魯士勒(Otfried Preussler,1923-)的同名童話。〕的電視轉向我,叫了一聲:“鏘——”那是她在模仿伊倉弟弟〔※日本動畫片《海螺小姐》中的人物,慣用“鏘”來稱呼家人。〕說話,可惜似乎用得不太對頭。

    之後我牽著梢的手,帶她到“東急”〔※東京急行電鐵,大型民營鐵道之一,以澀谷、目黑為總站。〕便利店買了一件設計風格與成人服飾無異的紫色浴衣和一雙木屐。隨後我們走到多摩川岸邊。我抱起走累了的梢,離開擁擠的河岸,來到略高一些的堤防草地上坐下,跟她一起吃烤魷魚、看煙花。梢起先還頑皮地模仿煙花升空時發出的“咻咻咻……啾啾啾”的聲音,不久就玩累了,雙手抱膝靠在我身邊沉沉睡去。  

    我把沉睡的梢抱回家,放在床上,然後打開一罐啤酒,在起居室用家庭影院看《迷情追殺》。就在這時,電話響了。是威廉·伊迪打來的。

    “你到底在幹什麼?還要在日本晃悠多久啊?”威廉說,“如果真想領養那個小姑娘,你就更不應該停止偵探工作,一個人留在日本無所事事吧。還是先回美國吧,回來冷靜一段時間,說不定就有辦法了。”隨後他又調侃道:“話說你真的只是想要個養女嗎,兄弟?”

    雖然我創造出來的自己是名叫迪斯科·星期三的孤兒偵探和孤兒威廉·伊迪的人格,曾在五年前讓在好萊塢附近一家服飾公司任職的女營業部長懷孕,並最終說服其打掉,但真正的我最近三年來一直對高中同學諾瑪·布朗念念不忘,這使得我無法順利與其他女性交往。諾瑪·布朗……太俗了!我怎麼會被一個叫諾瑪·布朗這種庸俗名字的女人迷得神魂顛倒呢?其實我從高中時代就非常喜歡她,但諾瑪並不是那種很有人氣的女孩,興趣愛好也與常人不同,而我卻是非常受歡迎的男孩。我們就像生活在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所以一直沒有機會搭話。但就在三年前,我們在同學會上再次相遇……我體會到了只有我能懂的諾瑪·布朗的高貴氣質。高中時的諾瑪·布朗為人親切、率真,待人一視同仁,性格勇猛果敢,而且身材絕對惹火。她仿佛就是世界存在的理由一般。三年前的她如此,當然現在也是,將來也還會一樣。

    “諾瑪·布朗。”“狗屎!見鬼的迪斯科,你終於跟我說話了。”“嗯,終於。”“活得怎麼樣?”“嗯,還算開心。”“還算開心,那就是事事順利啦?”“怎麼可能。”“那可說不準。”“是嗎?”“對了,我曾經想過只要你朝我邁出三步,我就走到你身邊去哦。”“哦。”“但你一直玩眉目傳情,從不願意跨出自己制訂的那條界限。你就是這樣抱著孩子氣的驕傲,無情地將我們和我們的感情踩在腳下。看,這就是報應。”

    我看著諾瑪左手無名指上的鑽戒和圓桌上的一盤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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