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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某個人事先安排的?應該不是吧。我搖搖頭說:“可能,只是單純地因為一切事物都被賦予了某種意義吧。就像必然和命運,這才是所謂的真正意義啊。”
當然,我說的這些話肯定無法安慰二琉主現在正在體會著的恐懼和戰慄。他依舊大張著嘴,似乎還沒能理解發生在自己眼前的這些事情。於是我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向櫻月詢問道:“塔羅牌的玩法就是翻開一張牌,解讀圖案的意義對吧。那你說說,那個‘倒吊的男子’究竟在暗示什麼,跟‘自殺’有什麼關係嗎?”
聽到我的問題,櫻月略帶興奮地開始了演說。“剛才我說的‘奧丁’並不是為了自殺才把自己吊在‘尤克特拉希爾’的樹枝上的。而是為了解讀‘盧恩文字’。而且當時他也不是‘倒吊’在樹上,而是普通地……這麼說雖然有點奇怪,是普通地‘上吊’。他用繩索套住脖子,又用‘永恆之槍昆古尼爾’〔※永恆之槍(Gungnir)也譯作昆古尼爾、岡尼爾,此槍是北歐主神奧丁的所有物。這槍的能力相當單純且強大,就是“一擲出就一定會命中目標”,是百發百中的神槍,可以擊穿它擊中的任何東西。當奧丁將此槍擲出時,會發出劃越空際的亮光,地上的人稱之為“閃電”,另一說法是“流星”。神話中記載,對著昆古尼爾發誓的人,他的誓言必將實現。這也許就是對著流星許願的由來。〕刺傷自己,並在世界樹上吊了整整‘九天’,才終於得到了‘新的智慧’。但馬賽塔羅中的‘倒吊的男子’既不是‘單眼’也沒有手執‘昆古尼爾’,而且還是‘倒吊’的狀態,那個圖中的男人之所以會被看做‘奧丁’,恐怕就意味著‘倒吊’並不代表自殺,而是被理解成了某種通過禮儀〔※通過禮儀(rites of passage)是德國民族學家范·熱納的用語,它指的是在出生,成人、婚嫁、死亡等人生的重要轉折關頭,向社會表示個人進入新一階段的儀式。如誕生儀式、成人儀式等。〕性質的‘試煉’吧。‘倒吊的男子’這張塔羅牌,正位代表‘修行’‘忍耐’和‘奉獻’,逆位代表‘勞而不獲’‘無用的忍耐’和‘在試煉中敗北’。可是我認為,如果二琉主君參與的事件中真的發生了對‘倒吊男子’的模仿,那麼既存在‘上吊’又存在‘倒吊’的情況就剛好與塔羅牌的占卜方式相符。而且其中的意義也的確不是‘自殺’,而是‘忍耐’和對自己留下的家人們做出的‘奉獻’,太厲害了……現在越想越覺得其中包含了太多的塔羅因素了。既表現出了‘正位’和‘逆位’,又用‘倒吊’的形態表示出塔羅牌的‘正位’,暗示了自己的‘奉獻’必將有所作用。而且從實際情況來看,那個大毒梟也確實遵照被害者的意願,並沒有殺害他們的家人啊……這正是因為他們在計劃中把原本處於‘逆位’的‘在試煉中敗北’給顛覆過來,所以才最終讓家人倖免於難啊。太厲害了!”
我無視緊握著白嫩的胖拳頭的櫻月,獨自思考著。如果我真的是“奧丁”=“倒吊的男子”,那麼我現在這個狀態就不是“倒吊”而“只是站在這裡”而已,這就意味著我代表了“逆位”的“在試煉中敗北”……這難道暗示了我在這個事件中會一敗塗地嗎?
但我馬上又想起了那個“倒立著的我”,也就是在鳳梨之家天窗中倒映出來的“鞭子男爵”。如果真正的我處於“逆位”,而那個虐待狂——“我的罪惡感”卻處於“正位”的話,這個世界對我來說還真不是什麼好東西了。孩子們被鞭子抽打,不斷地重複著無謂的死亡……弱惡強罰。咻咻咻啪啪!弱小就是罪惡!鞭子男爵去死吧。
不過,我又想,我要再次顛覆自己的立場。我想起來了。
這裡還存在著一個即使是正常的站立狀態,也會上下逆轉的世界。
那就是諾瑪的“對摺宇宙論”。
緊接著,我又想起了這個宇宙論的源頭。啊啊,沒錯。那個叫倫倫的熊貓不是在黑暗的動物園裡說過類似的話嗎。看來這個世界真的已經被對摺了。
二〇〇六年的夏秋之際,某個人把我們所在的時間和空間打了個對摺。也就是說,從這個時空的初始點到二〇〇六年的那個轉折點,與從轉折點一直到終點的兩段時空被重疊在了一起。二〇〇六年以後,人們就進入了逆流的時間中。但是,人們都在不知不覺中運用意識的力量進行著微分運算,不斷地對自己的世界進行調整、重新編輯、創造出逆流並不存在的記憶、在一個危險的臨界值上維持著正常的生活。
這也就是說,只要相信倫倫所說的話,那這個世界無論從哪邊看都是直直地站立著,同時又是上下顛倒的。以此類推,我就是同時擁有“正位”和“逆位”的“倒吊的男子”=“奧丁”嗎?
但“諾瑪的宇宙論”中還有一些內容是與倫倫的話相矛盾的。根據倫倫的說辭,“逆流宇宙”並非存在於“正流宇宙”之外,而好像是相互重疊,共享著同一個空間。但也正是這一點,對我來說是非常有利的。因為我覺得自己無論再怎麼扭曲時空,都是無法到達宇宙盡頭的另一端那種地方的。至少對現在的我來說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