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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戚雅的父親,我的丈人——戚國華。
戚老向我看來,示意不要說話,怕吵醒自己的女兒。我微笑點頭,躡手躡腳將早餐放入餐盒,正欲坐下,戚老卻指了指門外,將我叫了出去。
我和戚老的關係一向很不錯,雖是丈婿,但平時卻如好友一般,每當警局有疑難案件,我都會去戚老家喝上兩盅,向其尋求經驗。
戚老是位退休的老刑警,從警一生,沒留下什麼名聲,因為妻子早亡,如今他獨居在當年單位分發的四十平米小房內,偶爾會去老年社團畫畫,閒情逸緻,令人羨慕。
我曾跟戚雅商量過欲將其接來一起生活,但被戚老嚴肅的拒絕,理由是要守著亡妻的靈魂,說我那位丈母娘的鬼魂還在家裡陪著他。
當時聽到這番話我不禁冒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後來想想也就作罷,隨他去吧。
戚老穿著深藍色的中山裝,消瘦的身型顯得筆直挺拔,雖然他極力遮掩,但那歲月壓垮的脊背還是看得出弧度,夕陽垂暮。
我扶著戚老坐到走廊的椅子上,他的眼睛在我身上掃過,滄桑的聲音喃喃道:“又去辦案了?”
“沒參與,看看而已。”我抱起臂膀,倚靠著牆壁回應。
“小雅剛生完孩子,你多陪陪她。”戚老勸道:“工作上的事別總惦記,該放手的時候就放一放,權力不要攥的太死。”
我聽著他已經重複過千百遍的話,如往常一般哄道:“我知道,我知道,您啊,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這不是趁著戚雅沒睡醒就趕回來了,沒問題的。”
戚老瞟了我一眼,長長嘆了口氣“年輕人風華正茂,心比天高,像你這般年紀能爬到現在的位置,本事占七分,運氣占三分。我不擔心你的能力,只是你的性子太傲,容易被人針對的,槍打出頭鳥。”
我淡笑聽著戚老的話,毫不在意。
“牡市是個大池塘,水混的很,曾經的邪門歪道,現在都轉行做了實體,但他們骨子裡的性子難以移改,你要小心,位置越高,越容易陰溝裡翻船。”
我抿著嘴唇,回應道:“戚老,您知道自己女婿的名號吧,難道牡市還有敢跟我作對的?”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水裡能看到的都是小魚,真正的殺機在水下深不見底的黑暗中,以後你就會明白。”
我嗤笑一聲,狂傲道:“牡市五個區,東南西北加上市中心,囂張違法的我已經解決了十之八九,剩下那個‘一’,我有信心幾個月內將其清除......”
戚老也笑了出來,眼神含著說不出的意味“小青啊,你知道當年我為什麼要把女兒嫁給你嗎?”
“哦?”我好奇道:“這個您還真沒提過。”
“因為你跟我年輕時的性子很像,只不過我比你差了那麼一點狠勁,你不過是個小隊長時,我就瞧得出來你非池中之物,嫉惡如仇,敢打敢拼。果然你也沒讓我失望,二十多歲就平定了牡市的混亂,坐上刑偵隊長的位置。”
我微笑著聽戚老誇讚,心中並無太強烈的感覺,我所做的又不是為了名利,只是盡忠盡職,為了擔得起肩膀上的責任。
“不過小青,有一點我沒跟你說過,以前覺得不是時候,怕打消你的積極性,現在你已經名聲在外,我希望你能記到心裡。”
“洗耳恭聽。”
戚老拍拍我的肩膀,淡然沙啞道:“這世界有黑有白,善惡摻雜,就好像日月輪迴,夜晝交替,也是一種天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太苛刻認真的話,是無法生存的。”
聽到戚老的這番話我心中一驚,至此之前他對我的主張都是支持不駁,講求除惡務盡,怎麼突然今天變了性子?
我思索幾秒,搖頭道:“戚老,這話怕是不該您說,我覺得人在其位,就當謀其事,恪盡職守,難不成我也要和警局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員工同流合污?若是那般不如脫了這身皮,去跟您學畫畫好了,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我不是這個意思。”戚老笑道:“百姓是必須要保護的,只是那些黑白不分的集團、產業,你對他們應該打壓為主,招攬為輔,別斬草除根,殺氣太重。”
我眯起眼睛,手指間玩弄著一根香菸,沉默半晌後,對他道:“戚老,有話您就直說吧。”
戚老緩緩起身,我連忙攙扶,只聽他說“沒什麼,只是我的外孫剛剛出世,我希望他能夠健康成長,平平安安,除了職責,家人,也是很重要的。”
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幡然醒悟“您老放心吧,我心中有數,給他們條活路而已,可以考慮。”
“明白就好。你是聰明人,話不用說透,這當個好父親、好丈夫,可是門學問。”
“哈哈,那還得靠您老多教教我。”
我和戚老閒扯著回到病房之中,戚雅已經醒來,見到我們開心的叫著“爸爸”、“老公”,一家人其樂融融,幸福美滿。
有戚老在,我便躺到旁側的病床小憩,但沒想這一覺就睡到了傍晚,睜眼時戚老正拎著晚餐蹣跚而回,我連忙起身怪責自己睡的太久,戚老勸我多休息一會兒,保重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