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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月台後面的矮牆看過去。眼睛盯著一家酒館窗戶上的霓虹燈。我剛剛錯過一班地鐵。我可以快速地喝一杯,還有足夠的時間讓我走回來等車。
我坐在長椅上等下一班車。
我換了兩次車,最後到了哥倫布圓環。我走在街上時,天空漸漸變暗了,一種特殊的藍色籠罩著整個紐約市。旅館裡沒有我的留言。我在大廳打電話給林恩·倫敦。
這次找到她了。“半路逃脫的斯卡德,”她說,“你失約了。”
“很抱歉。”
“我昨天下午等你來。我沒等多久,因為我的時間不多。我想一定臨時有事發生,但是,你也沒有打電話過來。”
我記得我是如何想要準時赴約,又是如何決定放棄的。酒精替我做了決定。外面天氣太冷了,而我那時候在溫暖的酒吧里。
“我那時候剛和你父親談完話”’我說,“他要我放棄這個案子。我猜他一定和你聯絡過,叫你不要和我合作。”
“所以,你就把叫倫敦的統統刪除,是嗎?”她聲音里有消遣我的意味。“我,就如我所說的,在這裡等。然後才去赴我晚上的約會。等我回到家,我父親才打電話給我。他告訴我他已經命令你不要碰這個案子了,但你執意要辦下去。”
所以我應該去看她的。酒精做了決定,做了個很壞的決定。
“他叫我不要給你任何鼓勵。他說他犯了一個錯誤,他不應把過去的事挖出來想要從頭開始。”
“那你還打電話給我。還是你在和他談話以前打的?”
“一通在之前,一通在之後。我第一次打電話給你是因為我生氣你失約。第二次是因為我生我爸爸的氣。”
“為什麼?”
“因為我不喜歡別人告訴我應該怎麼做。在這方面,我就是這麼奇怪。他說你向他要一張芭芭拉的照片。我猜他拒絕給你。你還要嗎?”
我還要嗎?我現在想不起來我原本計劃拿它來幹什麼。也許我想拿到五金店附近,給每個賣冰錐的人看一看。
“是的,”我說,“我還是想要有一張。”
“我能提供的就這麼多了。我不知道我還能給你什麼。但唯一我不能給你的就是時間。電話鈴響時,我原本已經要出門了。我都已經穿上外套了。我要和朋友去吃晚餐,今天晚上我很忙。”
“忙團體治療。”
“你怎麼會知道?上一次我們談話時,我提到過嗎?你的記憶力很好。”
“有時候。”
“讓我想想看。明天晚上也不行。我想請你今天晚上團體治療結束後過來,但是到了那個時候,我通常都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被榨乾了一般。明天放學後要開教職員會議,會議結束後……你看,你能不能到學校來?”
“明天?”
“我下午一點到兩點有一段空檔。你知道我在哪裡教書嗎?”
“在格林威治一家私立學校。但我不知道哪一家。”
“狄旺賀新特學校,聽起來很貴族的樣子,是不是?事實上,一點都不是。學校在東村,第二大道靠第十和第十一街之間,在街的東邊,比較靠第十一街。”
“我會找得到的。”
“我在四十一教室。還有,斯卡德先生,我不想第二次被人爽約。”
我走到阿姆斯特朗平常我坐的那個角落。吃了個漢堡和一點沙拉,然後喝了一些波本加咖啡。通常八點鐘酒保會換班,比利提早半個小時進來,我走過去。
“我猜我昨晚一定很糟糕。”我說。
“哦,你還好。”他說。
“昨天白天和夜晚時間都過得很慢。”
“你只是講話聲音比較大,”他說,“只有這一點和平常不同。但是你知道離開這裡。你凌晨時分就回去睡了。”
結果我沒有在凌晨時分上床睡覺。
我回到我的位置上,又喝了一杯波本加咖啡。我快喝完的時候,最後剩餘的宿醉也不見了。我一大早就擺脫了頭疼的困擾,但是步履不穩的感覺則持續了一整天。
多偉大的系統:毒藥和解毒劑都同樣是這一瓶。
我走到電話那兒,塞了一個銅板。我差點兒撥了安妮塔的電話號碼。我坐在那裡私自忖度,究竟是為了什麼。我不想再談一隻死去的狗,然而那是近幾年來我們之間最有意義的一次談話。
我撥了簡的電話號碼。我的記事本還放在口袋裡,但我不需要拿出來看,好像電話號碼就在我手上一樣。
“是我,馬修,”我說,“我想知道你要不要有人作伴。”
“哦。”
“除非你正在忙。”
“不,我不忙。事實上,我有點不舒服。我正好才安排妥當要在電視機前度過一個寧靜的夜晚。”
“好吧,如果你喜歡一個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停了一下,“我不想太晚睡。”
“我也不想。”
“你還記得怎麼到這裡來嗎?”
“我記得。”
一路上,我覺得自己像是個要去約會的小孩子。我依照暗號按門鈴,然後站到路邊磚道上,她再把鑰匙扔給我。我走進去,搭那個大電梯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