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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特里娜過來為我們點飲料時,我手中還拿著他的名片。他點了杜瓦牌蘇格蘭威士忌和蘇打水,我則還有半杯咖啡沒喝完,等特里娜走開聽不見我們的談話聲時,他說:“法蘭西斯·菲茨羅伊向我推薦你。”
“法蘭西斯·菲茨羅伊?”
“菲茨羅伊警探。第十八分局。”
“哦,弗蘭克①,我有好一陣子沒見到他了。我甚至不知道他現在在第十八分局。”我說。
①弗蘭克是法蘭西斯的暱稱。
“我昨天下午和他碰的面。”他把眼鏡拿下來,用餐巾擦亮鏡片。“他向我推薦你,這我剛剛說過了,當時我決定考慮一個晚上再說。我都沒怎麼睡。今天早上我有約會,然後我到你住的旅館,他們告訴我在這裡可能找得到你。”
我讓他繼續說。
“斯卡德先生,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
“我是芭芭拉·埃廷格的父親。”
“芭芭拉·埃廷格。我不……等一下。”
特里娜端著他的飲料過來,放在桌上,一言不發地走開。他握住杯子,但是沒有把杯子拿起來。
我說:“冰錐大盜是我知道這個名字的原因嗎?”
“沒錯。”
“應該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九年。”
“她是受害人之一。我那時候在布魯克林工作。柏根街和平林區的第七十八分局。芭芭拉·埃廷格。是我們分局的案子,不是嗎?”
“是的。”
我閉上眼睛,讓記憶回到腦海中。“她是後面幾個受害人之一。應該是第五或第六個。”
“第六個。”
“在她後面還有兩個,然後他就洗手不幹了。芭芭拉·埃廷格。她是個教師。不對,不是教師,但類似這樣的工作。一家日間託兒所。她在一家託兒所工作。”
“你的記憶力不錯。”
“應該可以更好的。但是我只處理到判定又是冰錐大盜後,就把案子轉給專案承辦人。我想起來了,是城中北區。事實上,弗蘭克·菲茨羅伊那時候就在城中北區。”
“完全正確。”
我突然記起那時候的感覺。我記得在布魯克林的一間廚房裡,死亡不久的腥臭味壓過烹煮食物的味道。一個年輕的女人躺在油氈上,衣衫凌亂,身體上有數不清的傷口。我記不得她的長相,只知道她死了。
我喝完我的咖啡。真希望我喝的是純波本①威士忌。坐在我對面的査爾斯·倫敦喝了一小口他的蘇格蘭威士忌。我看著他金戒指上的共濟會標誌。我覺得很奇怪,那些標誌代表什麼意義,還有這些標誌對他個人而言又代表什麼。
①波本酒是世界上最流行的蒸餾酒之一。它是美國本土出產的蒸餾酒,所有波本酒必須滿足以下條件:在美國生產;其配方中包含至少51%的玉米。
我說:“幾個月的時間內,他殺了八個女人。從頭到尾都使用相同的犯案手法,大白天裡在被害人的家中展開攻擊,用冰錐戳得傷痕累累,攻擊了八次以後銷聲匿跡。”
他什麼都沒說。
“九年後他們逮到他。什麼時候的事?兩個禮拜以前嗎?”
“快三個禮拜了。”
我沒有特別用心讀那則新聞報導。兩個上西城的巡邏警察在街上攔住一個行跡可疑的人,搜身時翻出一把冰錐。他們把他帶回警察局,清查他的檔案,發現他剛服完在曼哈頓州立醫院的延長拘禁。有人多事問他幹嗎帶把冰錐在身上,他們還真是走運。在大家都還沒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前,他就全盤招認那一長串還未破案的謀殺案。
“他們登出了他的照片,”我說,“小個子,不是嗎?我不記得他的名字。”
“路易斯·皮內爾。”
我看了他一眼。他把手放在桌上,指尖對著指尖,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我看他一定覺得如釋重負,經過這麼多年,兇手終於被抓到了。
“沒有。”他說。
音樂正好在這時停下。收音機里播音員在推銷一本奧多本協會①出版的雜誌。我等它結束。
①奧多本協會(National Audubon Society),美國一個致力保護自然生態系統的環保組織,根據著名鳥類學家。探險家、野生動物藝術家約翰·詹姆斯奧多本的名字命名。
“我真希望他們沒有抓到他。”查爾斯·倫敦說。
“為什麼?”
“因為他沒有殺害芭芭拉。”
後來我回到座位上讀完三份報紙,報導中大略提到皮內爾招認了七件冰錐大盜殘殺案,但是他否認第八件是他幹的。就算我先前已經看過這則消息,我也不會把它在放心上。誰知道一個患有精神病的殺人犯在事情過了九年後還能記得些什麼?根據倫敦先生的說法,皮內爾並非僅憑記憶,他還有在場證明。在芭芭拉·埃廷格被殺的前一天晚上,皮內爾因東二十街一家咖啡店服務員的控告而被警察帶走。他被帶到貝爾尤維醫院觀察了兩天才放出來。警方和醫院都記錄得十分清楚,芭芭拉·埃廷格被殺時,他被關在禁閉室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