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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陽嚇了一跳,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肩膀受傷,他的一條胳膊還吊著以便於固定,此時只能用空著的那隻手不斷輕拍陸鎣一的背脊。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肩頭濡濕了,陸鎣一哭了,陸鎣一竟然哭了!卓陽不由更加驚慌起來,他認識陸鎣一這麼久就沒看他怎麼哭過,上一次哭還是因為他在芮如海墓里被藥物搞得看不見了還被炸了。
陸鎣一抱著卓陽輕輕地抽泣著,聲音經過了刻意壓抑,所以又軟又輕,卻聽得卓陽心裡一陣陣地揪疼。他心想,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是誰把他家小陸給惹哭了,他很快找到了一個遷怒對象葛順。卓陽簡直氣死了,恨不得砸了那尊玉慈航像再把葛順抓過來打一頓,如果不是他們這個破任務,他們日日保全才不會差點全軍覆沒,小陸也不會哭得那麼慘。
卓陽輕聲道:“不哭不哭,有我在呢,什麼事都有我在呢!”
陸鎣一被他這蠢爸爸似的語調給逗笑了,抬起頭來,嘴角掛著笑,眼睛裡卻還有淚,看起來十分地誘人。卓陽看著看著便忍不住伸過頭去吻陸鎣一,吻去他眼角的淚花,又吻他顫動的嘴唇。陸鎣一靜靜地和他親吻,只在卓陽忍不住要把舌頭伸進來的時候輕輕推了推他,示意自己還有話要說。卓陽已經有點情動了,畢竟受傷以來他已經有快半個月沒跟陸鎣一親熱過,這會兒稍稍有一點兒動作他就有了反應。
陸鎣一低頭看了一眼,懊惱道:“你怎麼這個時候還能發情!”
卓陽說:“證明我……恢復得不錯?”
陸鎣一:“……”這傢伙好像真的越來越厚臉皮了哎。
陸鎣一清了清嗓子,鄭重地說:“阿陽,你聽說過我們太原陸過去的事情吧。”
卓陽點點頭,他和陸鎣一是最親密的關係,因此也交換過最隱秘的私隱,太原陸四百年前的風雨飄搖在某個月朗星稀的夜晚陸鎣一便全部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陸鎣一說:“在這尊玉慈航像中隱藏了一些信息……”
卓陽問:“跟我們要找的情報有關係?”
陸鎣一卻搖搖頭:“跟四百年前的事有關。”他說,“阿陽,我終於知道四百年前發生的事情的真相了。”是的,糾結了四百年,陸鎣一終於拿到了打開真相之門的鑰匙,終於知道了當年藍肅和陸修吾的秘密約定,也知道了當年藍肅為何會竊盜玉慈航像,又為何在被識破後沒有逃跑,反而負隅頑抗,最後沉默不語地被送上了刑場,結束了自己短短二十多年的生命。
第204章 趙遠
周振宇快步從醫院走廊走過, 後面跟著的警衛員還能勉強跟上他的步伐, 秘書就需要一溜小跑才能追上他。
“周司令。”一旁有人突然喊道。
周振宇腳步一頓,轉頭看去。一個身著醫院護工衣服的矮個子男人正站在旁邊的走廊角落笑嘻嘻地看著他。他身旁的人待要上前發問, 他卻突然一揮手:“你們先下去。”警衛員與秘書面面相覷, 周振宇眉頭一皺, “還不快去!”所有人只得行了個軍禮,畢恭畢敬地先退了下去, 臨走的時候甚至不敢多看那男人一眼。
矮個子的男人見周振宇的隨從全部撤離, 不由面上露出了一個笑容,他慢慢吞吞地走上前來說:“好久不見了, 周司令。”聲調揶揄之中帶有狡黠。此人正是在所謂的鏢師選拔賽中逃跑的HF&C保全公司負責人蔡知臨。
當初陸鎣一等人出發去A國之前, 百里旬曾跟他們提起過蔡知臨很可能是A國安插在這邊的眼線, 已經被他帶人幹掉,此時蔡知臨卻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這個只有高級領導幹部才能享用的醫院特殊樓層,由此可見百里旬很可能是被人給騙了。
周振宇迅速掃了一眼四周景狀道:“你怎麼在這裡?”
蔡知臨道:“周司令,您這就是貴人多忘事了, 咱們原先不是說好了嗎, 我替您暗中完成那些事情, 您保我一世富貴太平,怎麼,您這是要過河拆橋了?”
周振宇面色一冷道:“過河拆橋?你倒是說說,你替我造好了什麼橋!”
蔡知臨嬉皮笑臉說:“這不是出了意外嗎,如果不是鄭老插手,這會兒您早已經得到想要的結果了。不過現在也不算太糟糕, 我聽說卓陽和陸鎣一在A國出了事,被炸了個屍骨無存是嗎?”蔡知臨湊過來,踮起腳在周振宇耳邊輕聲道,“不愧是周司令,辦事就是大手筆,霸氣!”
周振宇惱怒地一把揪住蔡知臨的領子將他拖到了一旁的消防通道里,重重摔在牆上:“管好你的嘴巴!”周振宇指著他罵道,“你究竟想要什麼,我時間有限,沒空聽你兜圈子。”
蔡知臨冷冷一笑,乾脆靠著牆壁站沒站相道:“要錢。”蔡知臨說,“我們這種人還能要什麼?周司令,就因為您那一紙命令,我可是把在HF&C的老本都賠進去了,眼下特殊處到處在搜捕我的人,您要是不想想辦法給我謀條出路,可就別怪我嘴巴不靠譜了!”
“你敢!”
蔡知臨嘿嘿一笑:“周司令,光腳不怕穿鞋的,我一條賤命,大不了一拍兩散,您跟我可不一樣,您位高權重,家大業大,別的不說,您孫子……”
周振宇橫眉怒目:“你敢碰池池!”
蔡知臨說:“不敢不敢,我哪裡敢碰周小少爺呢。”
周振宇的孫子周華池正是卓陽在由潛龍轉為騰龍的某次任務中誤傷的孩子,孩子年紀輕輕便落了個半身不遂的結果,時不時需要進醫院觀察治療,這也成了周振宇心中最深的痛和對卓陽最深的恨。
蔡知臨說:“周司令,您是上等人,何苦為了我們這種人失了面子呢,您只要給我一筆錢,再把我送出去,那所有事情,我保證就到我這兒為止,不會再漏一絲一毫出去。”見周振宇目光陰鷙地盯著自己,蔡知臨不得不補充了一句,“如果我今天不能好好地回去,您猜猜明天網絡上全國各地的民眾都會得到什麼新聞?周司令,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哪。”
周振宇說:“你在威脅我?”
蔡知臨笑了笑:“談不上,自保而已。”
周振宇深深吸了口氣:“我會安排你走,你給我留個聯繫方式,三天後我給你答覆。”
蔡知臨說:“明天,最遲明晚,我一定要走。”
周振宇勃然大怒,爆出粗口:“你以為老子是什麼,鄭襄榮已經開始懷疑我了!”
“鄭老年紀大了,”蔡知臨依然不緊不慢地說道,“身體又不好,他不是還在這兒貴賓病房裡躺著呢麼?周司令,我也是有點情報來源的啊。”蔡知臨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他說,“您啊您啊,這一手禍水東引玩得好啊,一看苗頭不對,就把我給賣了,要不是我蔡某人還算有點路子,早已經做了你們特殊處的槍下鬼,我現也不跟你多廢話這些過去的事,一句話,明晚能不能走?”
周振宇的胸脯上下起伏,過了好一陣子才道:“聯繫方式,我明天給你答覆。”
蔡知臨說:“您什麼時候準備好了,什麼時候到這個醫院來就行,我來找您,不勞您費心。”說完便撣撣身上蹭到的牆灰站起身走了。
周振宇望著那個小個子的身影,有那麼一瞬間動了殺念,最後還是被他按捺了下去。不行,現在還不行,他還有把柄在蔡知臨手裡,必須忍耐下去。周振宇這麼想著,重新理了理自己身上筆挺的軍裝,昂首闊步地走了出去。
——
趙遠騎著自行車在夜色之中穿行,商業廣場的大屏幕上LED屏閃爍著繽紛的光彩,一個英俊的金髮男人正穿著燕尾服,在上面姿態優雅地拉著小提琴。
“小提琴王子裡奧·隆巴迪首次訪華演出,五城巡演即將到達本市!”巨大的字體伴隨著爆炸特效在屏幕上閃現,鮮花與白鴿齊齊飛舞,絢麗的光影吸引了不少人駐足觀看。
“他好帥啊,好想去看!”
“我也想去,不過聽說票很難買的。”
幾個女孩子在那兒看著屏幕討論,趙遠經過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LED屏幕,然後重新低下頭來。時間進入盛夏,整座城市都像是進入了熔爐,只有晚上的短暫時分氣溫涼慡,人們會攜家帶口到廣場上跳跳舞散散步,孩子們歡笑著踩著閃閃爍爍的直排輪在廣場上溜過。
趙遠騎過一條街又過一條街,轉入了一條小巷,周圍頓時安靜了不少。這是一條老式的街道,像這裡的大多數建築物一樣仿佛和前方的商業中心隔了幾十年的差距,就連這裡的人們都跟那些悠閒逛街玩樂的人群不一樣,在這個時候仍然守著小小的店面捧著一個屬於上個世紀的鋁塑飯盒吃著自己簡陋的晚餐。
看到趙遠騎過來,有人跟他打了招呼,趙遠便衝著他們點了點頭。
騎到那條狹窄的巷子口,趙遠停了車。巷子門口又開始施工了,對面的房屋已經被推土機推平,所以看起來一片光禿禿的。這條老街正面臨拆遷的命運,街道的那一半人們已經搬走開始拆除,而這一邊,那些做小生意的人們仍然守著自己的家園,不願意離開。
趙遠把車子停好,從車后座卸下了兩個桶,拎在手裡往裡走。
巷子裡的路燈失去了電力,像瞎掉的眼睛垂頭耷腦地杵在那裡。還好月色不錯,趙遠聽到自己清晰可聞的腳步聲,門道上德容感化、義重解驂的大字在月色下如同守護這裡數百年的沉默守衛不言不語,肅穆端莊。走到門口的時候,趙遠發現一個人都沒看到。
“劉文軍那群馬仔又搞什麼去了!”趙遠忍不住低低罵了一聲。
自從被特殊處請去以後,趙遠就沒得到過半個好消息。先是被軟禁在特殊處不得對外聯繫,等到終於被被釋放了卻得知日日保全的所有人,包括卓陽陸鎣一在內都在A國的任務中喪生。趙遠根本沒法接受這個消息,他不相信有陸鎣一和卓陽在的情況下,日日保全會出事,然而那些新聞報導和帶回來的碎片證據又是那麼清楚確鑿地證明了這件事,里奧匆匆忙忙趕回A國去確認這件事,最後得出的也是同樣的結論。趙遠自責了很久,認為如果自己能夠和大部隊一起去就好了,也許……也許他還能幫上什麼忙。
回到市里以後沒多久,趙遠又收到了雪上加霜的消息。為了打造符合本市創城的市容市貌,日日保全所在的整條街道都要進行動遷,此地將會改成一片廣場綠地和奢侈品商業街。趙遠認為陸鎣一和卓陽不在,他就是日日保全的看門人,不能夠就這麼放著這棟經歷了百年風雨的老宅被拆遷,他特地去找了劉文軍老大,劉老大卻對著他唉聲嘆氣,表示這次的拆遷計劃發生得突然,就連他和他在市里交情好的領導都是一頭霧水。一頭霧水的結果是劉老大也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