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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懷禮等所有人都不再說話,才開口道:“想要退出比賽的,現在還來得及,新銳保全、天鵬保全……”被他點到名的企業負責人都一聲不吭,明明剛才還唆使著員工使盡鬧騰,這會兒卻都不敢接口了。
“楊先生,我們也有些疑問。”HF&C的蔡知臨這時候卻推了推眼鏡,笑眯眯地開口道。
楊懷禮看向他:“請講。”
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看著蔡知臨,有些人臉上還露出了羞愧的神色。作為有著古老傳承的鏢局世家子弟,現在卻要靠一間外資企業來提出反對讓這些驕傲的鏢師們十分不好受,但是隱隱的,他們又對蔡知臨抱有期望。蔡知臨說:“我剛剛仔細聽了楊先生提到的幾條準則,有一個疑問,請問……”
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等著蔡知臨或許石破天驚的話語,而蔡知臨果然就做到了,他說:“請問什麼樣的結果才算是淘汰了對方,是擊敗對手、讓對手失去戰鬥能力,還是徹底地消除隱患?”
現場靜默了片刻,跟著譁然,誰都沒想到這個小個子的青年人笑眯眯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什麼叫消除隱患,簡直是荒謬!”有人憤憤地罵道,更有人用警惕的眼神打量著這家公司的每一個人。什麼是徹底的消除隱患,那恐怕就是……趕盡殺絕。
里奧嘀咕了一聲:“親愛的,我是不是中文不太好啊?”
李煙煙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問卓陽和陸鎣一說:“老闆,你們確定這真的是鏢局比試,不是殺手大賽?”好歹作為婁焰的時候,李煙煙也是踩在黑色那一邊的人,但她還從沒想過有人敢正大光明地搞這種東西,又不是中二漫畫,難道楊懷禮不需要的擔責任的嗎?
陸鎣一平靜地看著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卓陽說:“聽下去。”
楊懷禮輕輕咳嗽一聲說:“怎麼樣才算是淘汰對方,自然是完成鏢單上的內容便算是淘汰了對方。自古以來,我們鏢師押鏢不問紅貨內容,不看出身高低,既然接了鏢,便是赴湯蹈火、千方百計也要完成使命……”
“接鏢如交命。”陸鎣一輕聲道。
“鏢在人在,鏢失人亡。”藍戎道。
陸鎣一看了他一眼,然後輕輕感嘆了一聲:“鏢行已朽。”他這話說完才發現藍戎竟然跟他同時說了同樣的四個字,不由得心內一怔。對於如今的鏢行、鏢師、鏢界,陸鎣一正是因為看得太多、知道得太多,才會從太原揚威出來,一個行業形成了規模自然有好的一面,但另一方面卻也使得行業形成之初最最簡單、純粹的那些東西逐漸地變形、變質甚至是消失不見了。
楊懷禮說的規則其實很簡單也很普通,並沒有什麼驚世駭俗的地方,既然接了鏢,那麼不管用什麼方式都要完成鏢單上的內容,此為“不擇手段”;既然上了鏢路,那自然可能遇到各種風險甚至有性命之虞,此為“不論生死”;既然是接鏢,自然以鏢單是否完成為成功與否的唯一判定標準,此為“只看結果”,除此之外無鏢事。然而,經過了戰爭時期的斷層,如今的鏢界卻有了太多的變化,安穩的法治社會讓鏢師們面臨生命危險的機會變少,正面對抗的機會也變少,看似堅守著忠勇仁義信的原則,現在的鏢師恐怕已經很少有看待委託和承諾勝於自己生命的情況,對很多人而言,從鏢行到保全公司,變化的不只是名字,內涵也在改變。一個商業行為,如果合約中的一方發生單方違約,不過是賠償損失,但是如果委託的內容是保護某個大人物,這個人可能就死了;如果是護送某樣極其珍貴的東西,這樣東西或者就永遠失去了……
生命,是很寶貴的東西,但是總有一些人為了堅守更重要的東西,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了後面,譬如警察保護人民,消防員撲滅大火,既然選擇了這個行業,那麼便要遵循職業操守。保全人員遇上危險的時候,如果還想的是自己的安危,那麼可以說這些保全公司腐朽的不止是管理模式,真正腐朽的是靈魂。
“嗷!”陸鎣一突然慘叫了一聲,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楊懷禮頗有興味地看著陸鎣一問:“陸先生有什麼想問的嗎?”跟著他又笑眯眯地補充道,“瞧我,都忘了介紹了,這位陸先生就是太原揚威陸老爺子的長子。”
陸鎣一:“……”
陸鎣一挺想罵楊懷禮幾句的,但是他被卓陽捏得好疼、好疼啊。陸鎣一心想這人是有病不是,莫名其妙把他手都捏紅了。陸鎣一甩著紅彤彤的爪子,瞪著卓陽本來想罵他的,忽然想到了什麼,立馬換了一副做小伏低的笑臉。
“那啥,就是碰巧、碰巧而已。”
卓陽冷冷道:“1分23秒。”
陸鎣一:“啥?”
卓陽說:“你盯著藍戎看了1分23秒。”
陸鎣一:“……”陸鎣一覺得自己好委屈、好委屈,比趙遠還委屈!
楊懷禮還要來煩他,說:“陸先生,你有什麼疑問嗎?”
陸鎣一沒好氣地說:“沒沒沒,你廢話也說夠了吧,可以開始了嗎?”
楊懷禮道:“那麼來選吧。”他指著一旁放著的三口箱子,“這裡的每口箱子裡都裝著一些錦囊,你們的題目和對手就在裡面。”
第150章 抽籤
三口箱子被一字排開放在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那些箱子, 但是暫時還沒有人敢貿然上前。楊懷禮說完了剛才那句話就不再開口了,而是退到一邊, 取了一塊眼鏡布慢條斯理地擦起自己的眼鏡來。
“每個人都能抽籤?”里奧問道, “那怎麼保證一對一對應?”
“而且簽上不僅有對手還有課題。”房立文說。
李煙煙說:“或者應該換個角度來考慮, 拿到的只是課題,但是要完成這個課題, 你就勢必會遇到一個對手。”
Sprite說:“在完成課題的過程中擊敗一個對手?也就是說即便拿到了簽, 你或許也不能一下子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
趙遠說:“這可有意思了,也就是說完成題目的過程中你才會發現自己的對手是誰, 這樣一來那些兩兩結盟的公司可就尷尬了。”就像蔡知臨一樣, 很多人既然早已打聽到了本次比賽的最後晉級名額數目是2名, 那麼必然會有人在暗中呼朋喚友,試圖結成同盟,但是組委會的這一手卻讓這個計劃落空了一大半。
陸鎣一對卓陽說:“我有點不好的預感。”
卓陽看向他,陸鎣一則看著那個在陽光下一臉輕鬆愜意表情的楊懷禮。他說:“楊懷禮的目的可能並不只是選拔兩家代表新鮮血液的鏢局。”卓陽看著他, 他卻搖搖頭, “可惜目前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 但是毫無疑問我們需要再提高警惕等級。”陸鎣一的提高警惕說的自然不止是防備他們可能面臨的對手,更應當是防備那些協會暗中組織參賽的隊伍可能在賽程中起到的作用。誰也不知道楊懷禮究竟想幹什麼。
因為楊懷禮一直不發話,所以在場的保全公司一開始也都沒有動,人們紛紛圍攏在自家團隊核心人物四周討論著、等待著。那些核心人物看似厲害,卻似乎也不能一下子就做出結論,而是紛紛用各種方式向更上層匯報, 這也足見這些保全公司背後都有靠山背景。過了一會,某家鏢局主事向著四周拱了一圈手,朗聲道:“既然承蒙諸位兄弟謙讓,某便不客氣了。”
陸鎣一道:“這是天權的業務經理,名叫胡武,來歷不明,但聽說一身功夫很是不錯。”說完了卻半天沒等到卓陽回應,不由得疑惑地看向他,只見卓陽正若有所思地盯著台上那個男人看。
胡武長得人高馬大,一身肌肉,看著便是個孔武有力的武夫,但是他的措辭神情都很沉穩,顯然不是那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胡武走上前,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在三口箱子的其中一口箱子前站定,然打開了箱蓋。箱子並不深,裡頭還有木頭打得格子,每個格子裡放著一口錦囊。他看了一陣,挑了其中一隻,對著場下展示一番表示沒有作弊,帶走了。有他帶了頭,陸續地就有人上台去拿取錦囊。現場逐漸排成了三個隊伍。
“怎麼了?”陸鎣一問。
卓陽的眼神始終追隨著胡武,他想了好一會才道:“這個人我見過。”
陸鎣一說:“是在搜集鏢局資料的時候見到的?”他們為了備戰此次選拔賽,在情報上也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各家鏢局的特色長處、關鍵人物的資料搜集了不少,胡武作為天權的業務經理,類似副鏢頭這樣的角色,卓陽有印象也並不稀奇。
卓陽卻搖搖頭:“不是。”
這下換陸鎣一驚訝了,他說:“那是哪裡見著的?”他知道卓陽不是那種一驚一乍的人,他既然特地提到了胡武,自然有一定的原因。想著,陸鎣一不由得也把眼神投注到了胡武身上,此時胡武已經回到了天權的隊伍里,正打開了錦囊仔細地閱讀其中內容,看著看著,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突然,他抬起眼來,準確無誤地對上了日日保全的方向。
陸鎣一心頭一頓,隔著如此多的人,在此時周圍環境十分複雜混亂的情況下,此人還能第一時間鎖定他,可見這人絕不簡單。出乎陸鎣一預料的是,這人的眼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跟著就轉到了卓陽身上,這一次,胡武的眼神仿佛膠著了一般,定在了卓陽身上。過了好半晌,他才衝著卓陽微微點一點頭,移開了目光。
陸鎣一沒有打擾卓陽的思考,一直等著他自己開口,過了一會,卓陽果然開口說:“他應該整過容。”
陸鎣一:“整容?是……改換身份?”
卓陽說:“如果我沒有感覺錯誤的話,我跟這個人應該交過手,在潛龍的時候。”
陸鎣一心頭一驚,再看向天權的胡武和其他人時,臉上的戒備神色就更重了。之前他們在搜集各家保全公司資料的時候,他就已經覺得天權有點問題。天權的問題就是它太沒有問題……別的保全公司作為一些老鏢局控制下的“新企業”都會極力做一些掩飾,以顯得自己很普通,只有天權的背景看著很清晰,實則細究下去有很多問題。就像是一幅3D圖,你離得遠了看過去好像能看出點什麼,待要湊近了仔細看,便會發現處處都是混沌。如果說天權的業務經理是一名出自潛龍的軍人,再結合楊懷禮的軍方背景還有傳言此次比賽中滲透進來的長老協會派出的人手,那整件事情就顯得更微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