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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鎣一心裡有了主意,回去後便帶了人當晚突襲了工廠,抓住了工人和他的同夥,工廠的司機。挪開貨架後,他發現底下有塊木板蓋,再移開,下面竟然有個地洞,富商就被蒙了眼睛,嘴裡塞了布條關在其中。原來工人覺得自己被前妻拋棄是因為沒錢,所以想著要快速弄一筆錢來挽回自己的婚姻。
富商被救出來後,稀里糊塗地說一直以為自己被關在山裡,並且是一天換一個地方。陸鎣一告訴他,那是綁匪施的小把戲,這塑料廠里到處都是堆積的零配件,只要帶著他蒙了眼睛,晚上腳高腳低地溜達那麼幾圈,或者將廠里的車開上那麼幾轉,他就糊塗了,也就沒了逃跑的心思,任人擺布。這起綁票案最後以一個很好的結局了結,陸鎣一原本似乎也不打算顯於人前,連夜就走了,但是不知道這個記者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也可能是富商家人透露的,把這件事情添油加醋寫了一通,成了部傳奇小說,這也是山陸保全公司不多的曝光於媒體的其中一次。
卓陽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又去看陸鎣一的另一樁光輝過往。那是十二年前的S省高官宅邸槍擊案,這起案子的報導由於當事人身份的特殊,要比第一起少許多也含糊許多。即便如此,卓陽還是能從那些不多的描述中讀出陸鎣一當時處理委託的高明手段。
出於職業敏感性,卓陽十分清楚這是一件多麼棘手的事,當VIP保鏢最難的一點其實不是護住VIP的安全,而是要讓VIP的身處環境從不安全變為安全。簡單來說,老百姓中有句俗語叫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要是給賊惦記上了,那就只好每天提心弔膽,這種日子誰受得了?所以VIP保鏢固然需身負高強本領,但是僅僅只是能夠在亂局中護得主人一命只能說是合格而已,好一點的保鏢能夠找到危險的源頭,想辦法將之拔除或消解。當然,也有些仇恨是無法消除的,這就需要保鏢能夠在對手行動的時候一擊即中,將之擊斃。至於更好一點的保鏢則可使得賊人不敢輕舉妄動,久而久之自動打了退堂鼓。陸鎣一的這一起委託完成得遠不如上一單驚險離奇,但是從最後結果來看,卓陽相信,他顯然做到了第三點。從那以後,高官再也沒有遇到過類似的事件,一名十七歲的少年卻能夠做到這樣地步,卓陽對陸鎣一的實力不由得有了個重新的評估。
卓陽當然不是不信任陸鎣一的能力,他只是不想陸鎣一遇到危險,然而陸鎣一明明有十多年不再涉足這個領域,此時突然的變化卻令他心裡產生了不安,他想到了陸鎣一當時在地洞中瘋了一樣的模樣,也想到了李景書所說,陸鎣一曾經險些成為陸家的當家人卻在18歲那年離家出走,直至如今。是什麼令他從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變成了如今這個吊兒郎當,永遠不肯把自己的心思說出口的青年,又是什麼令他在十多年前毅然離開了鏢師的行當,如今又重新踏入?卓陽想著,不由得嘆了口氣,既然陸鎣一想做,那他少不得要捨命陪君子了,休息了兩年多,他的身手也有點退步了,或許,這也是天意的一種吧!
卓陽站起身來,下樓去找陸鎣一了。
第31章 CASE 01-5 房立文
房立文驚恐不定地縮在一間窄小的出租屋內,一個半月過去了,每當他靜下來,腦子裡卻仍是一個多月前那一晚的景象。當時,他和妻女剛剛看完國家芭蕾舞團表演的《胡桃夾子》正準備回家,卻臨時改了主意。因為生怕詹森他們會打那支變異病毒毒株和自己的研究數據的主意,他決定乾脆連夜趕回去將東西能毀的毀去,該帶走的帶走,於是他將車鑰匙交給妻子後,自己打車去研究中心,然而,就在他坐進計程車的一瞬間,一聲轟鳴響徹空中,就在他之前停車的方位,猛然衝起了一道沖天火柱,地面被撼動,險些將他坐的計程車都掀翻了。他瘋了一樣地衝下車去,卻見夜幕中原本該是停車場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他想要衝過去救他的妻女,然而卻被一個人拖住了。
“走,快走!”Jessica的臉孔突兀地出現在他的眼前,隨之響起的是一聲槍響。
房立文驚呆了,他感到自己的手掌下是一片溫熱的液體,Jessica在槍響的瞬間將他撲倒在地,為他擋去了一槍。
“快走,Adam,他們想要除掉你!我……我幫不了你多少了……”Jessica愧疚地說,原本總是充滿活力的臉孔上此時滿是死氣,她將一隻包塞進房立文手裡,“這是……你的東西……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今晚……來……這裡看戲……我沒……想到……”她說完這一句,便倒在地上不動了。
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房立文在下一個瞬間飛快地跳了起來,以從前自己從未想像過的速度沖入人群,躲避過了追擊。之後,他便開始了自己的逃亡生涯,從這個州到那個州,直到雇用了一個私家偵探兼保鏢,借著一個偶然的機會,才終於衝出A國國境搭乘上船隻,漂洋過海,輾轉來到了C國內地。然而,追蹤並沒有結束。
房立文望著出租屋逼仄的窗戶,路燈從窗外射進微弱的光芒,絲毫照亮不了這狹窄陰暗的角落。房立文等待著,等待著他的保鏢給他帶回食物和最新的消息。追蹤並沒有結束,當私家偵探在昨晚告知他們需要更換新住所的時候,房立文便知道他們又追來了!遠隔重洋,他們卻依然不肯放過他!
混蛋!房立文咬牙切齒地一拳狠狠砸在牆上,薄薄的牆上掉下了牆皮,嗆得他一陣咳嗽。過去的房立文是個典型的研究型人才,不通人情世故,也沒有攻擊性,然而被逼到了臨界點終於使得他也產生了嗜血的衝動,他溫柔美麗的妻子,他活潑可愛的女兒,為了他的研究,他失去了自己人生中最寶貴的兩個人,而現在,那些混蛋還想要他的命!
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房立文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來者的腳步聲很輕、並且謹慎,而這恰恰是不對的。私家偵探為房立文找到的住所位於一片打工人群聚居的平民區,這裡有曲里拐彎的小巷,亂七八糟的違章建築以及一群時刻吵吵嚷嚷全然不知安靜為何物的人,他們可不像A國或是C國繁華城市繁華地帶的那些打著領帶穿著西裝的精英們,他們從來不會顧及自己的腳步聲是否會打擾到別人,他們大大咧咧,有時候線條粗得令人惱火,但是他們身上的那種平凡人的煙火氣卻又是房立文這種逃亡天涯的人如今所渴望的——平靜的生活,與普通人一樣吵吵嚷嚷的家庭生活,這是房立文或許一輩子都再也得不到的奢侈品。
房立文悄悄站起身來,腳步聲慢慢接近了,他的額頭滲出了冷汗,然而人卻一點點向後摸去。私家偵探如果回來的話,在巷子口就會發出訊號,所以門外的……不是他!幾乎是在腳步聲停留在門口的一剎那,房立文敏捷地從後門滾了出去,拔足狂奔。
風聲在耳後呼嘯,夜並未深,這裡卻在進行一場獵物與獵手的生死追逐。房立文仗著自己相對熟悉地形,幾次險險逃出追捕,很快,他跑出了這一片租屋區,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條狹窄的馬路,有幾個路人正在公交站台等車,有人閒得無聊地坐著聊天,有人則頻頻看表。房立文飛快地跑過去,躲到公交站牌後。只要車子來了,他就能跳上車去往另一個地方,然而,必須趕在對方發現之前。車子怎麼還不來,怎麼還不……
車頭燈打了過來,房立文頓時精神一振,他脫了外套反穿後,低下頭,混入排隊上車的人群之中。鎮定、鎮定,小巷子裡很黑,對方不太可能完全看清楚他的穿著,現在只要沉著地上車,混入人群就好。突然,房立文感到一股尖銳的視線鎖定在了他的背脊上,幾乎是下一瞬間,一根冰冷堅硬的東西便頂住了他的後腰。
“Adam博士,為了您的生命安全著想,希望您配合一點。”有人在背後低聲說道。
房立文僵在了半途。
“很好,現在,慢慢地退出隊伍。”
房立文死死地抓住車門把手,難道就這樣被帶回去,難道就這樣……失去了妻女,失去了正常生活,最後依然逃脫不了被掌控一生的命運,背負著殺孽,永遠只能過著見不得光的生活?房立文不甘心!突然,有人猛然撞了他一下,一個中年男人罵罵咧咧地插入了房立文與追蹤者之間,他說:“有病吧,堵著車門不上……”中年男人的話中斷於他的視線落在追蹤者手中的槍掉落在地上的一剎。男人的額頭在一瞬間就冒出了密密一層冷汗,整張臉都扭曲了,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張開,卻發不出正常的聲音。
“槍、槍!”男人終於扯著喉嚨喊了起來,“恐怖分子!”
伴隨著一聲女人的尖叫,整個車廂頓時大亂。人們瘋狂地跳起來試圖從後門涌下車廂,中年男人似乎嚇得過了頭,慘叫著癱在了地上。房立文趁機一貓腰躥上了公車,混入人群之中。追蹤者撿起暴露的槍枝試圖追上房立文,卻被一個勁尖利慘叫的男人給堵住了。他憤憤地抬手給了男人一槍托,邁步跳上了車才想起來,這時候他明明應該等在車下堵房立文才是。然而此時,房立文已經又跟著人群從後門下了車,拼了命地跑了出去。
追蹤者一咬牙,抬手便是一槍。房立文剛好踩到某個人的腳一個趔趄,子彈因此只擊中了他的肩膀,他險些摔倒在地,跟著卻單手撐地又爬起來,鑽入了一旁的開放式綠地。
身後是緊追不捨的殺手,眼前是影影幢幢的樹木糙叢,房立文心知自己這次逃掉的機率微乎其微,也許明早就會有新聞媒體報導他的屍體被晨練居民發現在糙叢中,但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身體始終在不停地動作,抬腿、跑步、跳躍、打彎。房立文已經一天沒有吃過飯了,肚子餓得要命,整個人都是軟的,可是他的手腳就像是有了自主意識一般,反而是他的魂靈如同離開了軀殼,漂浮在了空中。他看著自己好幾次險些摔倒,爬起來又繼續跑,看著自己腿部也中了一槍,然而仍然拖著腿穿過了綠地,試圖尋找有人群有警察的地方,卻越跑越偏僻,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裡。
這裡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地帶,整條馬路上幾乎不見人影,只有遠處的工地上還亮著些燈火,他想要往工地上跑,想要呼救,子彈卻逼得他不得不往另一個方向跑,他轉入了一條小巷,看到了一個小小的門頭,一盞溫暖的、昏黃的燈亮在那門楣下,照亮了旁邊一隻掛著的小小的晴雨娃娃。
“救命,救命!”房立文終於大喊出聲,但那只是他以為自己喊得很大聲,事實上他的聲音幾近微不可聞,槍傷帶走了血液,也帶走了他清醒的意識,體力的透支使得他在下一刻跌倒在地。距離那個門口只有三米不到了,即使爬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