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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賀年拉開了保險栓,張雪璧額頭的一滴汗滑了下來,流過臉頰,掛在下巴上,然後滴落。李賀年說:“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是陸鎣一那邊的,把房立文和卓陽放走的是你,讓我誤以為他們還滯留在A國白忙活的也是你。”李賀年說,“張雪璧,我應該跟你說過吧,這件事辦砸了的話,你和我都活不了,即便鄭老是你的養父。”
張雪璧終於敲打完了最後一個按鍵,他看著監控器上趙遠駕駛著的廂式貨車甩開了最後一批追兵沒入了茫茫夜色,終於長吁了一口氣,摘下耳機放到桌上。他的手擱在鍵盤上還在顫抖,由於腦力及體力的透支,張雪璧現在腦袋發暈,聽聲音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我要死了。
在這模模糊糊中,張雪璧想道,然而卻並沒有特別的惶恐。害怕是害怕的,但是也不過是一點而已,甚至還比不上害怕辛辛苦苦寫完的代碼突然崩壞。張雪璧靜靜地坐著,等待著對自己的最後審判的到來:“開槍吧,殺了我,你大概能活下來。”
李賀年笑了起來:“有意思。”他說,然後按下了扳機。
“啪”的一聲,張雪璧嚇了一跳,思維凍結,以至於過了一陣才反應過來。他沒死?太陽穴確實感受到了一股衝擊氣流,但是並不太強烈只是有點突然,此外還有什麼軟軟的東西扑打在了他臉上。張雪璧回過頭去,看到李賀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手裡拿著槍,槍口開出了一朵紅艷艷的綢布仿真花。
李賀年問:“好看嗎,回來的時候經過魔術用品商店,我順手買的。”
張雪璧一瞬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李賀年是瘋了嗎?他想,他跟這個人認識那麼多年,只知道此人一向冷酷無情,古板嚴肅,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必然是十拿九穩,是連鄭老都十分看重的人才,他怎麼會開這種玩笑?
李賀年卻笑得更開心了,仿佛張雪璧這懵逼的表情極大的取悅了他,他竟然伸出手,摸了摸張雪璧的頭髮。
由於最近不用在陸鎣一跟前裝反派,張雪璧的髮型又恢復了以前那種桀驁不馴的調調,殺馬特小辮兒飛了滿頭,看起來亂糟糟的生氣勃勃。
“做什麼?”張雪璧有些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撫摸。李賀年是真的瘋了,他得出結論。“我跟你說啊,你別以為……”他說。
然後就被李賀年一把拽了過去,嘴巴貼上了嘴巴。
張雪璧當場懵了,以至於被李賀年撬開牙關親了個夠本才放開。
李賀年笑著看張雪璧在那兒一個勁喘,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他說:“我早跟你說過了,這事辦砸了,咱倆都活不了,所以你要對我負責,我這一輩子可是栽在你手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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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襄榮皺著眉頭聽那頭的匯報。匯報人顯然知道自己辦壞了事,口氣里滿是畏懼害怕,甚至結結巴巴,講得顛三倒四,但是他要匯報的內容本來就不複雜,所以鄭襄榮還是能夠很快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鎣一卓陽等人跑了。張雪璧和李賀年也跑了。
下一瞬,鄭襄榮手中的手機發出“咔嚓”一聲,竟然硬生生被他捏碎了外殼。幾個保鏢站在門口都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努力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受到遷怒。
鄭襄榮深深吸了幾口氣才將自己這股怒意勉強壓制下去。事情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他想,周振宇的死可以推到陸鎣一等人頭上,接下去只要發出全國通緝令,抓到那幾個人就可以了。不管他們有沒有拿到Jacqueen那對姐妹留下的檢舉他的信息,只要在那之前把他們全部消滅,一切就都不是問題。
對,這很簡單,鄭襄榮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不過是一群鏢師罷了,哪怕是太原陸的傳人又能怎樣,現在是什麼年代了,難道還能讓他們翻了天去?他是堂堂副國級的幹部,一生門徒無數,哪怕已經退休多年,手中仍然握有權力,他們就算有這份情報又能遞給誰去?
鄭襄榮正在這麼想著,突然間卻一愣。透過醫院破碎的窗戶看出去能夠看到市中心商業區的幾棟高樓,嘉禾大廈的外牆LED屏上正在播放巨大的GG,GG中,一時是漂亮的異國景象,一時又是金髮美青年優雅地拉著小提琴,“義大利小提琴王子裡奧·隆巴迪五城巡演”的大字特效驚爆得簡直像是要躍出屏幕。
鄭襄榮看著那塊GG,心頭驀然生出不祥預感,他想要再撥打一個電話,舉起電話才想起來手機已經被他捏碎。他的一個保鏢還算會察言觀色,趕緊走上來,將自己的手機畢恭畢敬地遞了過去,鄭襄榮接過,按了一個號碼,那頭過了會才接通,一個中年人威嚴的聲音傳來:“喂,哪位?”
鄭襄榮調整了一下情緒,開口道:“小王啊,是我,老鄭。”
那頭聲音立刻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哦,是鄭老啊,晚上好晚上好,前些日子我還跟老周說要來看看您呢,您身體好些了嗎?”顯然對方並不知道他口中的老周此時已橫屍當場。
鄭襄榮與對方寒暄了兩句,開口問出了自己心中轉了數遍的問題,那頭也很快給出了答覆。電話掛斷後,鄭襄榮久久站在窗前不發一語。這位久經沙場的老人並不是平生第一次遇到危機,但這卻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嚴重的一次危機。
義大利總統明日訪華。義大利小提琴王子裡奧·隆巴迪首次訪華演出。
鄭襄榮動了起來,本來他還本著愛才的心理想要招安一二,如今他已決定不惜一切代價,將陸鎣一等人一網打盡,不留一個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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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後方的確沒有追兵了,陸鎣一才鬆了口氣,過度勞累的結果就是他一下子癱倒在了車廂里,連一根指頭都不想動了。卓陽卻還有力氣把他抱起來,攬在自己懷裡。
陸鎣一說:“幹嘛,都這時候了,你還有性趣,你這個禽獸!”
卓陽說:“地上冷,我怕你著涼而已,你比較邪惡。”
陸鎣一:“……”他老公肚子裡真黑!
趙遠開了一晚上車子,經歷了劇烈的追逐戰,一會兒撞路障,一會兒玩漂移,一會兒又跳天塹的,結果到這會兒還是精神抖擻,兩個眼睛亮得像只貓似的,對陸鎣一和卓陽連連感嘆說:“大老闆、二老板,窩糙,今晚真是太刺激了!下回還有這種事兒你們一定要叫上我!”
陸鎣一簡直想一巴掌拍死這傢伙,還下次,這種事多來幾次命都要嚇沒了好嗎。
還是卓陽冷靜,道:“阿遠,開到預定的位置換車。”
趙遠忙道:“哦,好。”
陸鎣一問:“煙煙那邊來消息了嗎?”
卓陽看了一眼自己的收訊欄,點點頭:“剛來了。一切順利,她和里奧明早九點到達首都機場。”
陸鎣一嘆了一聲:“咱們日日保全可真是藏龍臥虎,寶寶單知道里奧那傻大個是平克特家族的小少爺,怎麼就沒人跟我說他娘來頭也不小呢?”里奧的母親是義大利四大傳奇家族中波特梅奧家族的千金,實在無法想像這樣一位千金大小姐竟然會甘願給平克特家族的掌門人當情婦。一瞬間,陸鎣一的腦子裡就腦補了一大堆愛恨情仇權勢鬥爭劇,簡直可以拿出來直接放映。
卓陽親了親陸鎣一的額頭說:“不管多大的來頭都是你的手下,還是得管你要工資。”
陸鎣一笑了起來,他發現他家阿陽真是哪兒哪兒都特別討他喜歡。正想著是不是要再纏綿一下,陸鎣一好歹還是想到了正事,他又問:“葛順那邊怎麼樣了?”今晚的一切不過是預熱,明天才是正戲,而要唱好明天這齣戲,葛順和喬治亞那邊肩負著至關重要的任務。
卓陽說:“還沒聯繫。”
陸鎣一說:“完了完了,他們該不會掉鏈子吧。葛順這小子倒是挺機靈的,但是喬治亞那智商……”
“喂,陸鎣一,我跟你什麼怨什麼仇,人都不在你眼前,你還能在背後數落我?”耳麥里傳來了喬治亞憤怒的聲音,然後是葛順的聲音:“別吵了,說正事要緊。”喬治亞立馬連個屁都不敢放了。
陸鎣一簡直要笑翻,這位A國黑道談之色變的年輕教父,曾經被譽為“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紈絝子弟這就成了個“妻管嚴”了,真是世事難料啊。
葛順說:“陸先生、卓隊,”他停了一停,在這一刻,不論是陸鎣一還是卓陽甚至是駕駛座上的趙遠,同時在收聽這個信道的日日保全的其他人全部都停下了手頭的準備工作,等待著最後的答案,葛順的呼吸聲通過電波傳了過來,化為了一聲聲強健有力的心跳,他說,“你們的推測沒錯,人我們已經找到送上飛機了,明天中午11點能到。”
“嘩!”頓時所有人都忍不住鼓起掌來。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寫了出來,義大利小提琴王子……因為之前JJ的規定,所以必須架空,不能寫美國、中國,結果導致寫美籍華裔只能寫A籍C裔,簡直心累。但是千防萬防,還是很難防備露餡啊。
第209章 CASE06-1 玉慈航行動
巨大的LED屏幕中, 主持人正在播報新聞:“應國家主席奚遠峰邀請, 義大利總統塞爾維?馬卡諾雷於本日上午十點抵達首都國際機場,即將開始為期7天的國事訪問……”
機場停機坪上鼓樂喧天, 一群群身著鮮艷校服的孩子們高舉著手裡的鮮花歡迎來自遙遠異鄉的貴客造訪。奚遠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服, 臂彎里挽著他的夫人李沅沿著紅毯鋪就的道路往前走去。
機場裡滿是值勤的警衛兵,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都不足以形容戒備之森嚴,幾名騰龍部隊的隊員緊緊跟隨在主席夫婦身邊,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時刻戒備著可能出現的突發事件。
當看到拄著手杖立在接機處的老人時,奚遠峰微微愣了一下, 身旁跟著的禮賓司司長王證立刻小跑步上前, 附耳向他說明了原委, 奚遠峰點點頭,向著鄭襄榮走了過去。
“鄭老,”他主動開口喊道,言辭恭敬, “您親自來啦, 今天風大, 您身體還吃得消嗎?”
鄭襄榮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多謝主席關心,昨天老周才出了事,我實在是不放心。”
奚遠峰自然已經知道了周振宇的事情,據說是被一群恐怖分子跟蹤殺害了,他說:“人總能抓到的,倒是鄭老您才剛出院, 還是保重身體為上。”
正說著,飛機的艙門發出聲響,向著一側打開。李沅輕輕拉了奚遠峰一下,奚遠峰道:“鄭老,我先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