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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鎣一回過神來說:“哦,我在……想接下去該怎麼走。”
怎麼走?卓陽看了眼四周,不知什麼時候,兩人聊著聊著居然又走到了天海體育中心附近,此時體育中心的停車場上一字排開停著不少載貨卡車,工人進進出出,正在把一些大型道具往外搬。ABO演唱會的取消已經成了定局,那些未完工的亭台樓閣,古堡天馬,就像是一個夢境一樣,夢醒了,就煙消雲散了。
天馬?
陸鎣一突然皺起眉頭,把目光牢牢投射在了不遠處的幾個工人身上。那幾名工人正在搬出ABO原定的坐騎天馬,天馬採用了輕型鋁結構搭建骨架,雖說是輕型,但畢竟是金屬,頗有一點分量,此時是四個人一起抬了出來,另外還有名工人跟在一旁,懷裡抱著一根尖尖細細的東西。那是……
陸鎣一突然嘟噥了一聲說:“天馬……天馬……獨角獸,我懂了!”
卓陽說:“嗯?”
陸鎣一突然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就見他急匆匆地跑上去攔住那幾名工人,飛快地說了些什麼,那些工人便停下腳步跟他交談。卓陽遠遠看過去,只見陸鎣一指著那匹天馬和那根尖細物連說帶比劃,那幾個工人就拍著馬頭,指著什麼地方給他看,然後也是比劃。陸鎣一問了一陣,大概是得到了要的結論,對幾人道了謝又匆匆跑了回來。
“解開了。”一回來,陸鎣一便開口說道,語氣又回復了那種慣常的懶洋洋。卓陽現在已經知道了,陸鎣一的懶洋洋多半只會在兩種狀態下出現,一是他無聊,二是他已成竹在胸,所以也……無聊。總之就是無聊這兩個字。
“接下來只要去ABO的宿舍再跑一趟就好,對了,還要去找榮泰的Jason談談。”見卓陽看著他,陸鎣一笑笑說,“跳掉的電閘、悶熱的屋子、歐嘉文背後的傷還有高墜案里摔毀的車永毅的天馬,把這些連起來,順著結論倒推一遍,事情就都清楚了。”他說,“別看我,想跟上我,那就自己推理。”
卓陽點一點頭:“好。”
第79章 CASE 04-15 ABO
半夜十一點, 兩名護士正在輕手輕腳地收拾病房裡的器械。
“唉, 我還挺喜歡ABO的呢,沒想到出了這種事。”其中一名護士輕聲說道, “Alpha到現在還在十樓的ICU里,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
另一名護士“噓”了一聲, 指指躺在床上似乎睡著了的歐嘉文:“Omega睡了,出去聊。”
第一名護士“哦”了一聲, 說:“我買了兩杯摩卡放在茶水間, 等會一起喝啊。”
“好啊,咱們走吧。”兩名護士悄聲細語地推著小車出去了。燈熄了, 門被關上, 腳步聲遠去, 過了一會,在黑暗的病房裡,忽然有個人影慢慢地坐了起來。
歐嘉文忍耐著後背傳來的疼痛,一點一點把自己撐起來, 然後一點一點挪下床。下床後, 他扶著床邊稍微停了停, 剛才那一點活動就令他疼得一頭冷汗,幾乎沒有站立的力氣。他自嘲地笑了笑,既然一樣要受苦,為什麼不讓他乾脆死了算了呢?如今這副樣子,倒像是老天爺故意要玩弄他似的。
他想著,緩緩地吸了口氣, 然後忍著痛,開始向外走。歐嘉文所住的病房在VIP貴賓區,走廊整潔乾淨,裡頭的病人也不多。此時漆成了粉藍色的走廊上空無一人,只有頭頂的吸頂燈散發著溫暖的橘色光芒。
歐嘉文走到電梯邊,按了上行鍵,等電梯停下來,然後走進去,按了數字10。電梯鏡子裡清楚地映照出他此時的模樣,滿臉憔悴,渾身病樣。歐嘉文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以前他是以長得最好看在ABO里聞名的,喜歡他的少女、熟女不知凡幾,甚至有不少男粉絲愛慕他,然而自始至終,他卻從來沒能吸引到過那人的目光,那人的眼光從來只會停留在林山身上,此刻他變成了這樣,那人恐怕就更討厭了吧,呵呵。歐嘉文的唇角翹起,討厭就討厭吧,至少在那個人的心裡,從此以後都不可能忘了他了——誰能忘得了一個試圖殺了自己的人呢?
電梯門發出“叮”的一聲,向左右兩側打開,柔和的女聲播報導:“ICU重症監護室到。”
歐嘉文慢慢地挪出門去。這一區的走廊顏色又跟底下不同,是帶有一點暖意的米白色,歐嘉文扶著牆面一步一步地走過去,整個過程他都在忍耐疼痛,但卻並沒有停下過一步,直到來到了某間ICU加護病房門口。看了眼外面的名牌,歐嘉文才輕輕推開門進去。
加護病房分內外兩個區,外區是監控室,裡頭才是病人待的地方,中間有一塊監看用的玻璃擋板。此時病房裡靜悄悄的,不知道為什麼,一個人也不在,只有一堆儀器發出枯燥單調的電子音,妝點著這份寂靜。歐嘉文隔著玻璃看過去,車永毅就躺在病床上,身上蓋著被褥,臉上套著氧氣罩。他看了一陣,便推開里區的門,徑直走了進去。
加護病房裡顯得十分空曠,也可能是因為心境的影響,歐嘉文覺得這裡就像是一片寂寥的荒漠、一個枯死的廢城,充滿了讓人壓抑的氛圍。他慢慢吞吞地走到車永毅的床邊,深吸了幾口氣,然後才敢低下頭去看那個人。
男人此時靜靜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只有一旁心電監測儀規律的跳動聲提示著這個生命還在延續。歐嘉文看著他,一直看著他,過了很久,才像是醒過來一般,猛然吸了一口氣,不知不覺,眼角竟然已有淚花沁出。其實真不該走到這一步的,但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此時想要懊悔也已經無能為力了,如果這個人死了,他自然也會跟隨而去,然而他和他竟然都活了下來,活成了這樣一個你死我活的結局。
歐嘉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撫觸車永毅的臉頰,然而他的手指只是在空中停留了一會,便滑了開去,最終輕輕地落到了男人露在被褥外面的手掌上。男人的手掌向上,無力地停留在被面上,手指微微曲起,上頭包著厚重的紗布。鋒利的軍刀將他的雙手整個割傷,差一點就毀了這雙總是撫觸琴鍵的好看的手。歐嘉文的眼淚終於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將頭埋在床邊,努力想要忍住哽咽。
“車永毅,我好恨你……”他邊哭邊呢喃著,“我好恨你,恨你為什麼從來都不看我一眼,恨你為什麼不喜歡我……車永毅,我是個混帳,是個變態,是個不正常的瘋子,可是車永毅,我好難受啊,為什麼你不喜歡我,我卻那麼喜歡你啊……嗚嗚……”悲咽聲斷斷續續地響起,溫熱的眼淚流淌出來打濕了被褥,很快變冷。
突然,門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歐嘉文猛然回過神,爬起來,張皇失措地轉身就跑。他實在太過慌亂,因此根本沒有注意到在他的手撤開的一瞬間,車永毅的手指微微地動了一下。歐嘉文並沒有能跑出去多遠,因為他才打開加護病房裡間的房門就發現陸鎣一、卓陽,還有韋正義就站在外間的門口。陸鎣一還舉起手,微笑地沖歐嘉文打了個招呼:“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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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沒做什麼值得被你們扣留的事吧。”坐在桌子的一角,歐嘉文冷冷地問道。他的臉上仍然有淚痕殘留,態度卻已經恢復了之前的高傲與冷漠,但是他微微顫抖的雙手卻證明了此時他的內心動盪得十分厲害。
韋正義有點火,聽了陸鎣一的話,他深刻地感覺自己被這個長相無害的小明星給騙了,現在小明星還那麼拽,所以他那顆向來不按規矩走的心就又在蠢蠢欲動了。
“他有傷,你別輕舉妄動。”卓陽說,把韋正義按回了座位,以免他做出什麼來。
“好吧,你們來。”韋正義翹起二郎腿,乾脆把兩手一抄,看起戲來了。
陸鎣一微微一笑說:“是的,你是沒做什麼,你只是半夜來探望了一下車先生。”
“那麼我可以走了嗎?我現在的情況很糟,再坐下去,我的病情恐怕會惡化。”歐嘉文說著,就想立起身來。
陸鎣一說:“你不想知道傷害你和車永毅的人是誰了嗎,我們已經有了調查結果了。”
歐嘉文的身形頓了一頓,最後卻還是緩緩地站起身來:“沒興趣。”他說,“這些事情就是一場噩夢,我情願早一點忘了。”
“呵呵,你是可以忘了,但是車永毅可忘不了。”韋正義終於還是忍不住,吊兒郎當地回了一句,就這一句足以讓歐嘉文的臉色變化。後者緊緊咬著牙關,半晌才說了句:“隨便他。”
陸鎣一說:“好吧,先不談這個。歐嘉文,我先前給你的那張相片,你看出其中藏有的秘密了嗎?”
歐嘉文轉過臉來,臉上明顯帶著半是疑惑半是生氣的神情,他說:“什麼秘密!”言語之間竟然有幾分暴躁。
陸鎣一說:“關於車永毅的秘密。”
歐嘉文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他深深地吸了數口氣,方才道:“你是指他喜歡林山的事?”
陸鎣一沒有搭話,他只是看著歐嘉文,用一種奇怪的“你真可憐”的神情。被這種神情注視著,歐嘉文不受控制地就開始心跳加快,血液直往腦袋上沖。本來他並不想開口說什麼,此時卻忍不住道:“是啊,我當然知道,他喜歡林山,從很小時候開始就是了。過去我們三個人一起去上學,林山年紀最小,所以他總是特別照顧林山,林山不肯走路,他就背著他走,林山要什麼,他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去給他弄過來。後來,我們三個來到這裡,進入了星點娛樂公司,大家住到了一起,他更是對林山好得不得了,吃穿用,哪一樣不是照顧得妥妥的?呵……”他冷哼一聲,“你以為我們當初被星點拋棄,他為什麼會堅持兩年東奔西走地撐下來?因為林山想出名!我那時已經想放棄了,勸了他們好幾次回去找個工作吧,但是林山總覺得自己應該在舞台上,接受大眾矚目,所以就為了他,為了他這麼個不切實際的夢想,你知道車永毅他做了什麼嗎?”
“做了什麼?”
“他拒絕了鴻升的邀約!”歐嘉文如同發泄一般地說著,話匣子一旦打開便再無關起的可能,“我後來才知道,原來早在星點倒閉的時候,鴻升就已經發現了毅哥的才華,想要單獨簽他,可是他告訴人家,如果不能把林山和我一起簽上的話,他情願不要簽鴻升!兩年!整整兩年,他是我們三個人人中年紀最大也最有才華的,他就把兩年的時間這麼給蹉跎掉了。在這兩年裡,我去便利店打過工也去地鐵賣過藝,可是林山呢?他什麼也沒做,他每天就在合租房裡聽聽音樂跳跳舞,過得跟個小王子似的。毅哥為了滿足他學習舞蹈的需求,一個人打了五份工,每天都忙到深更半夜才回來,一大早又要出去,生了病從來不敢看醫生,都是靠自己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