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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歸少時因媒妁之言與姑蘇朱氏曾有婚約,原本定於二十五歲完婚,但在二十四歲上,他提出了解除婚約,因此被家裡掃地出門,三十歲時,因‘史家無頭案’一事,與摯友李景書決裂,身受重傷,康復後再不用鉤,改用長棍,並自創山武館,任總教頭。太原陸曾幾次意圖招徠,卻均被拒絕,但與太原陸家當代的兩位少爺陸鎣一、陸琢邇卻有一段師徒緣分。”
席間鴉雀無聲,燕歸淡淡笑了一笑,伸手給自己倒了半杯酒,才要喝,卻被李景書攔住了。李景書接過他手中酒杯,替他喝了,然後才放下來。
“你查得很仔細。”李景書說,從來沒有動搖的聲音里卻微微有了一絲疲憊,“有些事情,連我都記得不是那麼清楚了,歲月不饒人啊。”他說著,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這次卻是燕歸攔住了他。
“我身體不好,你也這把年紀了,也別喝太猛。”他說。
李景書點點頭,想了想,只抿了一口就把酒杯放下了。
張雪璧合攏筆記本,看向燕歸說:“燕館爺,現在你覺得我怎麼樣?”
燕歸說:“什麼怎麼樣?”
張雪璧說:“你上午說的話雖然難聽,但是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覺得我太依賴於信息網絡,黑客技術是我的專長,但是如果我過於依賴於這門技術,這也將成為我最大的弱點,就像上午我查到的那些關於你的信息,既有錯誤的,也是不完全的。你認為這樣的我,很容易被他人所利用,只要給出一個錯誤的信息,我就會上當,作為一個團隊的眼睛,這樣的我太過脆弱。另外一方面,你也擔心我一旦沒有了電腦和網絡這兩樣東西,就會像失去了父母保護的幼兒一般恐慌,甚至成為日日保全的累贅,是不是?”
燕館爺說:“你現在覺得呢?”
張雪璧說:“我覺得你說的也對,也不對。我黑客技術高超,但不代表著我完全依賴於那些網絡上的信息,我在社會上也有幾條人脈在暗中替我搜集信息,剛剛我所調查到的關於你和景叔的一切應該足夠證明。”
燕歸點點頭,隨後卻道:“你是糾正了不少錯誤,但是你以為你剛才說的那些就是完全正確的?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有哪些地方你仍然錯了……”
“我不可能憑一天的調查就得出完全正確的結論。”張雪璧說。
燕歸說:“所以你是想要說讓我再多給你幾天時間,讓你回到你那個狗窩裡,窩在裡面繼續派你的什麼暗哨出去查?”
“不是。”張雪璧很誠懇地說,“我是想請您教教我,如何靠我自己去彌補我對黑客技術的自負和依賴性帶來的弱點,我想走出去看看,去那個武林大會看看!”
“我也這麼想。”房立文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他從樓上快步走下,和張雪璧不同,他身上還穿著實驗室的白大褂,上面染著亂七八糟的色塊,頭髮也是亂糟糟的,整個人看起來很疲憊,但是他的一雙眼睛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執著。他把一個扁平的匣子輕輕放到燕館爺面前說,“這個,請您過目。”
燕館爺打開匣子,匣子裡面是一溜兩排試劑,顏色清澈,試管還帶著低溫,顯然是剛做出來的。房立文說:“我一直覺得自己在日日保全沒做出什麼貢獻,這是我這一年來研究出的成果,是一種能夠小幅度提高神經反應速度的藥劑,我已經用我自己做過臨床實驗,目前來看沒有副作用,只是我的身體反應速度跟不上加快了的神經反應速度,所以我也想請燕館爺您一起訓練我,我可以負責醫療工作,也會跟進營養膳食的工作,我相信我能做很多事!”
燕館爺說:“不說別的,光是這個藥,只是一年的時間而已,恐怕還不滿一年,你確信做出來的這種東西能用?也許副作用在兩年、三年、五年以後才顯現呢?”
房立文愣住了,燕館爺冷冷一笑:“你還是……”
“我確信我的設計思路和推導過程沒有錯誤,我反覆檢查過,也請國家研究所的朋友幫忙做過推導和臨床試驗,如果您還是覺得不可信,我可以在臨床實驗上加大劑量,直到達到極限得出一個結論為止,我對我的專業素養有信心。”
“哎,老房,我們這樣是不是要成為超人了啊?”李煙煙嫵媚的聲音地從外面傳來,里奧緊跟在她身後,手裡拿了一堆大包小包的東西,零食瓜果堅果年貨什麼的就不說了,竟然還有好多好多的……紅雙喜。不是香菸,是剪紙。
卓陽說:“你們幹什麼去了?”
李煙煙把里奧兀自扔在一邊卸貨物,自己一邊脫外套一邊順手從兜里掏出兩張什麼證往桌上一扔——結婚證……
這下子連燕館爺都驚呆了。李煙煙說:“不是說里奧是外人,不信他麼,我倆趕著民政局最後一班崗把證扯了,里奧入贅,現在跟我姓,以後就叫李奧了。”
看著燕館爺瞠目結舌的樣子,陸鎣一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就知道他這日日保全里的精兵強將就沒一個是按牌理出牌的,雖然一開始確實是被燕館爺刺激到了,但是他們之所以被刺激到並不是因為失去了理智,恰恰是因為他們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燕館爺點出了他們存在的弱點。Sprite過分依賴網絡,房立文優柔寡斷,里奧的外人身份,還有李煙煙的……
李煙煙說:“現在我們夫婦倆都在這個團隊裡了,你們不信我也該信我護犢子的勁兒,如果還不夠,我再附贈一個消息給陸總。”她抬起頭,深吸一口氣,堅定地說,“藍承榮曾經和我有過接觸。”
陸鎣一微微抬起眼來,看向李煙煙說:“哦?”
李煙煙看他的表情便知道這個人恐怕一早就已經知道了,或許當時在那片汪洋大海中他根本沒有與藍蠍錯過,只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才沒有在當時就站出來,也或許因為秦偉峰的事情,他在事後看出了什麼端倪,倒推出了這個結論,總之,陸鎣一已經知道了一切。他知道,但是沒有點穿,仍然以平常的態度待她,哪怕她會是個定時炸彈。
也許是信任,也許是一著暗棋。
不,是信任!李煙煙心想,在自己最崩潰的時候攔住了想要死的自己的這個男人,雖然總是嬉皮笑臉,卻十足地信任他們每一個人,於是她說:“在海洋之心事件中,他以藍蠍,同時也是蛟的身份接觸過我,他以我的女兒為要挾,希望我潛伏在你身邊,有一天聽他命令行事。”李煙煙平靜地說完,看向陸鎣一,“老闆,我等你的決斷,如果你現在要我死,我也可以把命還給你。”
陸鎣一說:“得了,命就算了,你倆今天把白酒包圓了吧。真是不像話,出去扯證也不知會大家一聲。”
李煙煙這才笑了,坐下來說:“應該的,我自罰三杯。”說著,慡快利落地幹了三杯高度白酒,招呼里奧道,“老公,過來坐。”里奧立刻屁顛屁顛地跑過來,乖乖地坐到一邊說:“我以後不是平克特家族的人了,反正我那些哥哥們老想弄死我,我對那個家也沒興趣。我已經給那裡打過電話了,過兩天取消遺產繼承資格的法律文書就到,嘿嘿,以後我跟煙煙混。”
外頭傳來聲音:“臥槽,你們倆這恩愛秀的,想要氣死單身狗啊。”趙遠提著兩個大禮盒,從外頭進來,說,“這是我外公週遊全國的時候帶回來的哪兒哪兒的特產,我記不清了,大家一起嘗嘗。”
房立文說:“阿遠,你怎麼變單身狗了,你不是有女朋友的嗎?”
大家都還記得,當初日日保全里還沒雙雙對對的時候,就趙遠舉了個小手說自己是有女票的,趙遠說:“咳,別提了,吹了,嫌我工作不穩定。”他說,“燕館爺,上午我正被失戀打擊著呢,都不會回您話了。您問我會什麼,我會開車啊,這年代走鏢誰還用小鏢車人推著跑啊,我什麼車都能開,什麼地形都難不倒我,要不信我現在就給您秀一把。當然我不會的是很多,可這不是還有您,還有大傢伙麼,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卓副總負責十項全能,陸總那就是負責貌若天仙,我呀,就負責把我的活計做好,除此之外但求不給大家惹麻煩,能幫大家點就幫點,術業有專攻,這不丟臉。那什麼武林大會,說好了,我要去的啊,好多年沒見到旗鼓相當的對手了,我阿遠也快趕上‘獨孤求敗’咯!”
陸鎣一說:“你給我把獨孤求敗先放一放,說清楚,我在你眼裡就是這麼一繡花枕頭?”
趙遠眼珠子滴溜溜轉,說:“哪能啊,您可是天仙啊,都是仙了,還不是全知全能麼?那可比卓副總十項全能高級多了!”
卓陽終於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看向陸鎣一,陸鎣一則含笑看著大家。卓陽的心在這一刻終於定了下來,他想,日日保全畢竟和他以前待過的特殊部隊不同,這裡是一個家,一個大傢伙可以共同抵禦風雨,守望相助的家,陸鎣一一定是早已經知道了這一點,才會把燕館爺就這麼帶回來,他信任這裡的每一個人,不論是能力還是人品,他想讓燕館爺也看看清楚,這是一批多麼傑出優秀的人才!
燕館爺笑著摸了摸鬍子,中氣十足地道:“開席,他媽的老子快餓死了!”
一片杯碟碰撞聲響,日日保全的團圓飯終於在歡笑聲和祝福聲中拉開了序幕。
第139章 鏢師課堂
早晨五點, 日日保全里靜悄悄的, 大多數人都還在香甜的夢境中。畢竟昨晚是大年夜,大傢伙一塊兒熱熱鬧鬧地吃了團圓飯, 又圍在一塊看了春晚, 最後在零點放了炮仗才各自去睡, 何況今天還是大年初一,理論上也應該是放假的日子。
然而, 此時卻有一道黑影迅速地從各個臥室窗外掠過, 經過李煙煙和里奧的臥室時,往裡面飛快地射入了連續五道銀光;經過房立文的臥室的時候, 往裡面扔了什麼;經過卓陽臥室的時候, 看起來什麼也沒做;經過陸鎣一臥室的時候, 黑影頓了一下,然後飛快地離開了;經過張雪璧的城堡的時候,黑影沒找到入侵的fèng隙,因此直接按下了某個開關, 下一秒, 一個嘈雜的聲音在全日日保全響起:“警報!警報!強敵入侵, 一級警報!”
所有房間都被震動了,李煙煙和里奧的房間裡傳出了碰撞摔倒的聲音和咒罵聲;房立文的房間裡湧出煙來,他捂住嘴咳嗽著衣冠不整地推開門逃出來;卓陽早就已經來到了走廊上,面色嚴肅,他飛快地看向陸鎣一的房門,卻發現那扇門還是安安靜靜地關著, 於是大步走過去正要推門,卻看到陸鎣一剛好打開了房門,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什麼都沒說,先湊上來給了他一個纏綿的吻:“新年好啊,阿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