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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貴寶”,開招首先叫了起來。
“沒錯,他又瘋了麼,不是前晚才瘋過的麼,怎麼這麼快又瘋了”,挾肉也跟著說道。
“要不,我們去看一看”,大頭說道。
“不用去了,聽聲音,他快跑到這裡來了”,挾肉說道。
我聽那聲音越來越近,不一會,就看到在球場邊緣的路燈下,一個穿著三角褲衩的長髮男子狂奔而來,長發和長須迎風飛舞,乾燥的皮膚在路燈下顯得黝黑,泛黃,削弱的身板雖然微高,但卻僅剩下皮包骨了,背稍顯彎駝,眼神迷離,嘴裡一直在喊著那聲瘋話:“加減乘除,打死中貴”。
待他快進球場的時候,遠處又傳來了一聲呼喊:“你們小心啊,他的瘋病又犯了”聽聲音像是一個老頭。
“貴寶的爸爸也跟來了”,開招說道,顯然認出了剛才的聲音是貴寶的爸爸說的。
眾人都懵了,不知所措,對一個瘋子,而且是嘴裡在喊打喊殺,可能會傷害到自己的瘋子,眾人此時都是一個心思,能避則避,能躲則躲。
就在眾人愣神間,貴寶已經是衝進了青年會裡了,眾人都瞬間離得遠遠的,把他圍成了一個大圈。
貴寶跑到了宴席中,看著十幾桌好酒好菜,卻是愣了一下,不再跑了,眼睛環顧了一下眾人,眾人均紛紛離他站遠了,把他圍成了一個大圓圈,因為小魚魚的原顧,我拉著小魚魚站在了人群的最外層,待裡面安靜了下來,才透過人群的縫隙向裡邊望去。
只見貴寶看著眾人,眼神由原來的迷亂逐漸變得清明了起來,只見他完整的環視了人圈一周,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聞著酒菜的香味,才又把目光放回了宴桌上。這時,原來喧鬧的人群也隨著貴寶的舉動安靜了下來。眼神均是好奇,想看他下一步的動作。
貴寶看著宴桌上的酒菜良久,才緩緩的圍著一張酒桌慢慢的轉著,眾人均不明其意,見他轉了半圈,才猛的拿起了桌上的白酒瓶,嘴對嘴的灌了下去。不到半分鐘,一瓶一斤多的白酒就這麼被他一口氣喝完了。緊接著,他又開了一灌啤酒,右手拿著,猛灌了幾口,左手卻抓起了桌上的魚肉,大嚼起來。
原本安靜的眾人均是鬨笑了起來,這時,一個老大爺拄著拐杖慢慢的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說道:“貴寶,咱們回家吧”。
貴寶只是不答,只顧自己吃喝著。
眾人看著貴寶的老爹過來了,均七嘴八舌的詢問了起來。
“怎麼又瘋了”。
“不是前天晚上瘋過一次了麼”。
“是不是你不給他東西吃啊,所以他才跑出來的,你看他餓的”。
貴寶的老爹只是搖頭加嘆氣,並不理會眾人。
但看到貴寶在酒桌里糊吃海喝,卻也無可奈何,只盼著他早點清醒過來,和自己回家,少在外面丟人現眼的為好。
貴寶吃了好一陣,動作漸漸慢了下來,最後把手上的啤酒罐往地下一丟,不再向酒桌看去,似乎已酒足飯飽。然後他抬頭望著天空,此時,一輪明月正掛在天上,緩緩的斬斷流雲,他對著那輪明月看了好一會,眾人也隨著他的眼神看了好一會兒,然後,他的臉慢慢的朝著一個方向轉了過去,突然,停住了。
眾人也隨著他停住的那個方向看去,不禁瞬間又再一次的安靜了下來。只見他看著的那個方向,競然是那座人頭峰。我此時也向著人頭峰望去,只見在蒼茫的月色中,人頭峰上的人頭隱約可見,但那人頭上的五官卻是看不清的。只知道它正在注視著村莊,注視著我們,注視著貴寶。
“嗨”,貴寶卻是嘆了口氣,我的心裡猛的一顫,一股無比蒼涼的感覺油然而生,這哪裡是一個瘋子啊,這簡直就是經歷了無數歲月的而發出的一聲感嘆啊。但這一聲感嘆卻是貴寶發出的,他說的什麼加減乘除,打死中貴,確實是一句瘋話啊,還有他剛才胡吃海喝的舉動,也的確是像一個瘋子,那為什麼,他現在,卻能夠發出一聲恍如隔世的嘆息呢。
正當我思索的時候,貴寶的視線已經從人頭峰上移了下來,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酒飯,輕輕的呢喃了一聲,“青年會”,說完竟呵呵的一笑,眾人聽著他笑,顯然都認為那是一聲傻笑,少數人已經跟著笑了起來。
但那一聲笑,聽在我的耳朵里,我只覺得毛骨悚然,一點都不覺得好笑,因為,我能明顯的感覺得出,這是一聲冷笑,一聲對自身處境的冷笑,一聲枉自惆悵的冷笑,一聲對命運安排的冷笑。
他笑完之後,卻是沒有再接著說下去,而是用手在酒桌上騰出了半張空桌。眾人的視線又隨著他的手在慢慢的移動著,只見他在桌子下取出了四隻空碗,都一一堪滿了酒。我看他那斟酒的動作,透露著一股怡然自得的姿態,明顯以前經常飲酒,但這明顯是不可能的,他沒瘋之前我就時常跟他一起釣過魚,我之前就沒見過他飲酒,聽更是沒有聽說過的,瘋了之後反倒常飲了麼,這個更加不可能,他的家境,村裡的人都了解,絕對沒有飲酒的習慣。
我接著看他手上的動作,他滿滿的斟了四大碗,斟滿了後,卻不飲,看著桌子上的酒碗又是愣了大約一分鐘,才又從桌子底下拿出了三個同樣的大碗,又開了一瓶白酒,滿滿的斟了三大碗。此時桌子上一共就有了七大碗白酒,一時間酒香補鼻,聞著都有點醉了。